云映雪的心也跟着狠狠一揪!她知道自己动作不够娴熟,力道也难以控制,必然带来剧痛。她下意识地放轻了动作,指尖带着一种她自己都未曾察觉的小心翼翼,尽量避开伤口最深处,将布条一圈一圈、尽可能紧密地缠绕上去。每一次缠绕,都伴随着他手臂肌肉无法抑制的痉挛和沉重压抑的呼吸声。
月光下,她低垂着头,苍白的脸上沾着灰尘和血污,几缕散乱的发丝被汗水粘在额角,神情专注得近乎虔诚。冰冷的指尖偶尔不可避免地触碰到他滚烫的皮肤,带来一阵细微的战栗。她的动作笨拙却无比认真,每一次用力打结时,眉头都紧紧蹙起,仿佛那疼痛是加诸在她自己身上。
谢砚之靠在冰冷的墙壁上,任由她处理伤口。剧烈的疼痛如同潮水般不断冲击着他的神经,失血带来的眩晕感也阵阵袭来。他紧闭着双眼,浓密的睫毛在眼睑下投下一小片阴影,薄唇抿成一条毫无血色的直线,极力忍耐着。
然而,就在云映雪为最后的结扣用力时,指尖无意中划过他手臂内侧一处未受伤的皮肤。那冰冷、带着细微颤抖的触感,如同投入死水潭中的一颗石子,瞬间在他冰封的心湖深处激起一圈微不可察的涟漪。
他缓缓睁开了眼。
那双深不见底、惯常只有冰冷与算计的寒眸,此刻在惨淡的月光下,静静地、一瞬不瞬地注视着近在咫尺的云映雪。
看着她冻得发红、却异常专注的侧脸。
看着她因为紧张和用力而微微颤抖的睫毛。
看着她笨拙却倾尽全力的包扎动作。
看着她眼中那毫不掩饰的、混合着担忧、焦急和一丝……不忍的关切。
一种极其陌生、极其复杂的情绪,如同初春悄然破土的嫩芽,带着微弱的刺痛和难以言喻的暖意,猝不及防地撞入他早已冰封多年的心防。这感觉如此陌生,让他感到一丝无措,甚至……一丝难以言喻的恐慌。
他从未被人如此……小心翼翼地对待过。即使是幼年母亲尚在时,也多是严厉的教导多于温情的呵护。更遑论后来那漫长的、充斥着血腥与背叛的岁月。疼痛、流血、独自舔舐伤口,早已成为深入骨髓的本能。
而此刻,这个被他视为棋子、被命运逼入绝境的女子,这个身负血仇、背负惊天身世秘密的女子,却在这绝境之中,用最笨拙的方式,给予了他一丝……从未奢望过的、近乎本能的……回护。
云映雪终于打好了最后一个结扣,长长吁出一口气,额角已布满细密的冷汗。她抬起头,正对上谢砚之那双在黑暗中凝视着她的眼睛。
月光清冷,勾勒出他棱角分明的轮廓,也映亮了他眼中那复杂难辨的、不再仅仅是冰冷和审视的光芒。那目光深沉如海,仿佛蕴含着千言万语,又仿佛只是失血后的迷离。
两人目光在冰冷的空气中猝然相接。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凝固。
荒芜的冷院,破败的厢房,刺骨的寒风,远处隐隐传来的、侯府混乱的喧嚣……一切都仿佛远去。
只有粗重的呼吸声在死寂中交织。
只有包扎伤口的布条上,那刺目的暗红在月光下无声蔓延。
只有一种在生死边缘相依、在冰冷绝境中悄然滋生的、名为“羁绊”的藤蔓,无声地缠绕上两颗同样伤痕累累、却依旧倔强跳动的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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