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淳风!”
温禾的声音刚落,“唰”的一声,车帘已被他亲手掀开。
外头的齐三还没反应过来,就见自家小郎君像只灵巧的小豹子,直接从车厢里蹿了出去。
“小郎君!”
齐三猛然一惊,生怕他脚下不稳摔着,慌忙伸手想去搀扶,却见温禾身形一稳,瞬间站得笔直。
一手置于腹前,一手背在身后,俨然一副小大人模样,只是微微昂着的下巴,泄露出几分难掩的激动。
“你便是李淳风?”
眼前立着的青年,身着青绿圆领袍,布料上还沾着些许尘土,约莫二十五六岁年纪,头发随意束着,眼角带着淡淡的倦意,瞧着非但没有传闻中仙风道骨的模样,反倒像个常年埋首书卷的邋遢书生。
可温禾心里清楚,这副寻常皮囊下,藏着何等惊世的才学。
这位可是中国历史上数得着的天文数学家,更是世界上第一个为风定级的人,他所著的《乙巳占》,堪称世界气象史上最早的专著。
虽常与袁天罡并称,还被传为《推背图》的合著者,还被传出是师徒,但二人实为同僚,李淳风的研究更偏重于数学与实测,而非玄学推演。
“下官正是李淳风。”
青年躬身行礼,声音温和却沉稳。
他如今的官职是将仕郎,从九品下,已是官阶中最微末的等级,若非就职于太史局,连踏入皇城的资格都没有。
“不知将仕郎找我有何指教?”
温禾压下心头的波澜,语气尽量平和。
这一年来,他见过的历史名人不在少数,可面对这位在科学领域开疆拓土的先驱,还是忍不住多了几分郑重。
李淳风嘴角微微上扬,暗自松了口气。
先前还担心这般冒昧拦路拜见,会被这位声名鹊起的高阳县子直接回绝,如今看来倒是多虑了。
“不敢’。”
他拱手道。
“下官初到长安时,曾在三味书屋购得一本《初级数学》,传闻此书为高阳县子所作,不知是否属实?”
温禾着实有些吃惊。
《初级数学》刊印至今,总共也才卖出一百多本,没想到竟能入了李淳风的眼。
“确是我所著,难道其中有什么错漏之处?”
他心里犯嘀咕,那可是照搬前世小学数学教材的内容,按理说不该出问题才是。
“不不不!”
李淳风连忙摆手,眼中闪过明显的赞叹。
“那书条理清晰,算法精妙,只是对下官而言,未免有些浅显了,既是有初级,不知高阳县子是否已著有中级、高级数学?”
合着是来求书的?温禾忍不住失笑,这才明白对方的来意,当即点头:“自然是有的,只是我心中倒有一惑,想请教将仕郎。”
“请讲,下官知无不言。”
李淳风眼前一亮,连忙应下,显然对后续的数学著作充满期待。
温禾直视着他:“据我所知,将仕郎早被故鲁国公举荐入过秦王府,以你的学识,即便自荐于陛下,得这将仕郎之位也绝非难事,为何要特意参加科举?更何况,如今殿试尚未举行,其他举子皆未授官,你却已入太史局供职,这实在不合常理。”
他记得原本的轨迹上,并不是像现在这样。
贞观初年,李淳风本是直接上书,对傅仁均所著的《戊寅元历》提出十八条修改意见,李世民采纳了其中七条,便授了他将仕郎之职。
闻言,李淳风脸上闪过一丝讪然,随即又多了几分坦然的骄傲:“此事说起来,确实让下官汗颜,前番听闻高阳县子任明算科副主考,便想着考题定是你亲拟,必能尽显精妙算理,故而特意应试。”
他顿了顿,语气里带着几分哭笑不得:“未曾想,考题竟多是孩童也能解的基础算术,想来不是出自高阳县子之手,与我预期相去甚远,索性便放弃了殿试,仍按旧法上书陛下,论及《戊寅元历》的疏漏,陛下采纳了我的七条意见,便授了这将仕郎,让我入太史局专司历法之事。”
这番话里的傲气毫不掩饰,却又让人无法反驳。
二十五岁便能洞悉历法弊病,还能提出切实可行的修改方案,这份学识确实足以支撑他的自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