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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微光下的裂痕（第2页）

粥好了。林薇找了半天，只找到三个破碗——原主自己似乎是用一个单独的、稍好一点的陶碗吃饭的。她沉默地把那点稀薄的粥分成了三份，盛在那三个破碗里，每一碗都几乎能照出人影。

她端着两个碗，走到门口。陈大柱和铁蛋吓得往后缩了一步。

林薇把碗放在门口的一块破石头上，声音依旧没什么起伏，却不再带着那股戾气：“吃了。”

然后她转身回去，端了第三碗，走到依旧紧紧搂在一起的兄妹俩面前。她看着铁蛋脸上的伤和丫丫哭花的小脸，心里很不是滋味。她尽量把碗递向看起来稍微镇定一点的铁蛋。

铁蛋看着那碗冒着微弱热气的粥，又看看眼前这个仿佛变了个人的母亲，眼睛里是全然的困惑和警惕。他不敢接。

丫丫却似乎被食物的本能驱使，小脑袋从哥哥怀里钻出来一点，大眼睛怯生生地望着那只碗。

林薇在心里叹了口气，把碗又往前递了半分，几乎要碰到铁蛋的手。

最终，极度的饥饿战胜了恐惧。铁蛋飞快地瞥了她一眼，然后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一把夺过碗，像是怕她反悔一样，猛地后退两步，然后才小心翼翼地，先是喂了妹妹一口，自己才狼吞虎咽地喝起来，眼睛还时刻警惕地盯着林薇。

陈大柱看着孩子们开始吃，又看看门口石头上那碗属于自己的粥，犹豫了半晌，才像做贼一样快速冲过去端起来，蹲到院子角落里，几乎是囫囵吞了下去，仿佛吃的不是食物，而是某种定时炸弹。

林薇看着这一幕，鼻尖有些发酸。她默默地退回灶房，看着空荡荡的锅底，饥饿感也开始灼烧她的胃。但她什么也没说，只是就着锅里剩下的一点涮锅水，勉强湿润了一下干得冒烟的喉咙。

吃完了那点微不足道的食物，院子里的气氛似乎缓和了一丝丝，但恐惧和疑虑依旧根深蒂固。他们依旧不敢靠近她，也不敢说话。

林薇清理了锅灶，然后走到水缸边，看着那点浑浊的水，对角落里的陈大柱说：“……水没了。”

陈大柱像是被针扎了一下，猛地站起来，结结巴巴地应道：“俺、俺这就去挑！这就去！”他几乎是逃跑般地抓起角落里的一堆破木桶和扁担，踉踉跄跄地冲出了院子，仿佛多待一秒都会没命。

院子里只剩下她和两个孩子。

铁蛋立刻紧张起来，把空碗藏到身后，再次将妹妹护住，像一只竖起全身尖刺的小刺猬。

林薇没有试图靠近他们。她知道急不来。她只是站在原地，目光扫过这个破败、肮乱、毫无生气的家，心里开始飞速盘算。

米缸空了，水缸空了，这个家几乎没有任何抗风险的能力。当务之急，是弄到吃的。

原主的记忆里，除了撒泼打滚和偷懒耍滑，几乎没有任何有用的生存技能。她自己呢？一个现代都市人，四体不勤五谷不分，认识野菜恐怕还不如原主多……

她的目光再次投向那对瑟瑟发抖的儿女。铁蛋八岁了，在这个时代，农村的孩子早就是半个劳动力。他会不会知道些什么？

她尝试着开口，声音依旧干涩：“……铁蛋。”

男孩猛地一抖，眼神惊恐地看着她，小手死死攥着衣角。

林薇尽量让语气平缓，甚至带上一点点她自己都觉得别扭的温和：“……你知道，哪里能弄到……吃的吗？除了家里的米。”

铁蛋愣住了，眼睛里充满了巨大的困惑和不解。这个从来只会在家里咆哮、伸手要吃的的母亲，竟然会问他哪里能找到吃的？

他迟疑了很久，久到林薇以为他不会回答了，才用极低极低、几乎听不见的声音，夹杂着恐惧，小心翼翼地说：“……后……后山……沟里…有点野菜……还有……河沟……能摸……摸点螺……”

他说完就立刻闭上了嘴，仿佛犯了天大的错误，低下头准备挨骂。

后山？河沟？

林薇的心微微一动。这或许是条路子。虽然危险，但总比坐以待毙强。

然而，就在这时，院门外传来一个尖酸刻薄的妇人声音，打破了院子里脆弱的平静：

“哎呦喂！太阳真是打西边出来咯！王秀娥，你这又是在演哪出啊？不打男人也不骂娃了？咋的，磕了一下脑袋，真把自己当菩萨供起来啦？”

林薇猛地抬头，只见一个颧骨高耸、嘴唇薄削、穿着同样补丁衣服却收拾得利索些的中年妇人，正靠在她们家那歪歪扭扭的篱笆院门上，双手抱胸，一脸看好戏的讥讽表情。

原主的记忆立刻认出了来人——西边的邻居，张寡妇，村里有名的长舌妇，也是原主王秀娥的死对头之一，两人平日没少为鸡毛蒜皮吵架对骂。

张寡妇那双精明的三角眼滴溜溜地在院子里转了一圈，扫过脸上还带着伤痕和泪痕的孩子，扫过空碗，最后落在站在灶房门口、与往日戾气模样截然不同的林薇身上，嘴角撇得更厉害了，充满了幸灾乐祸。

“哼，装什么相呢！谁不知道你王秀娥是个什么货色！别不是又憋着什么坏，想从我们家讹点东西吧？”

她的到来，瞬间让刚刚缓和一丝的气氛重新紧绷起来。

铁蛋和丫丫吓得缩成了一团。

林薇的心也沉了下去。改变，远比她想象的更要艰难。

外部的不怀好意，已经嗅着味道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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