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秋后的风带着几分凉意,吹得林家院外的老槐树沙沙作响。近几日,这座原本安静的农家院落,俨然成了村里最热闹的地方——清晨天不亮,陈大柱就赶着牛车出门收购皂角;日头升高时,赵奶奶带着两个手脚麻利的村妇,在院子西侧的石板上清洗、晾晒原料;到了午后,林薇便会关起西厢房的门,里面传来熬煮皂液的咕嘟声,混着草木清香飘出院墙,引得路过的村民频频驻足张望。
一切都在朝着林薇预想的方向稳步推进。陈大柱渐渐摸透了周边村镇的行情,不仅能以公道价收到足量皂角,还学会了分辨皂角的优劣——老皂角皮厚籽少,熬出的皂液更浓郁;新采的皂角需晾晒七日以上,否则水分过重会影响香皂硬度。他每次回来,都会把收购的皂角按品质分堆,用麻袋装好用红绳系上标记,看得林薇暗自点头。
西厢房改成的临时作坊里,一排排木模具整齐地摆在架子上,脱模后的香皂透着淡琥珀色,表面印着“林记”二字的小印章,散发着淡淡的草木香。林薇挑出几块品相最好的,用细棉纸仔细包裹,再系上红绳,放进一个竹编提篮里——这是她准备带去县城的样品,打算找几家杂货铺谈谈铺货的事。
“娘,俺也来帮忙!”四岁的丫丫踮着脚,小手拿着一枚小巧的木印章,学着林薇的样子,在刚脱模的香皂上轻轻按压。虽偶尔会印歪,却引得林薇笑出声,伸手擦掉她鼻尖沾的皂液:“慢点来,咱们丫丫以后也是娘的小帮手。”
铁蛋放学回来,也会主动担起挑水、劈柴的活,还会帮着赵奶奶把晒干的皂角搬进仓房。看着一家人各司其职,院落里满是忙碌又鲜活的气息,林薇心里踏实极了——她终于不用再担心饿肚子,不用再怕被人欺负,能靠着自己的手艺,给孩子们撑起一个安稳的家。
可她没注意到,院墙东侧的老槐树后,总有一双眼睛在暗中窥视。陈癞子揣着手,蹲在树影里,看着林家院子里的热闹景象,嘴角的涎水差点流下来。这几日,他没少找机会跟陈大柱搭话,一会儿问“大柱哥,你这皂角收来是做啥营生”,一会儿又说“俺也想跟着你跑收购,赚点零花钱”,可陈大柱看着憨厚,心里却拎得清,每次都打哈哈岔开话题,半句有用的都不透露。
后来陈癞子又把主意打到赵奶奶身上,趁她休息时递过去半袋炒花生,假意关心:“赵婶,您在林家干活累不累?她们家做那香皂,是不是有啥秘方啊?”赵奶奶是林薇从邻村请来的,不仅给的工钱比别家高,还时常送些自己做的针线活,她心里记着这份情,当下就沉了脸,把花生推回去:“癞子,说话要讲良心。林丫头信任俺,俺不能背后嚼舌根。你要是没事,就别在这儿晃悠了。”
接连碰壁,陈癞子心里的妒火越烧越旺。他看着林家仓房里堆得越来越满的皂角,看着林薇手里那袋包装精致的香皂,想起自己连顿饱饭都快吃不上,眼睛里渐渐透出阴狠的光:“凭啥你林薇一个外乡人,刚来村里就能发大财?俺捞不着好,你也别想顺当!”
一个恶毒的念头在他心里慢慢成形。他知道林薇做香皂全靠那些皂角和草药,若是能在原料上动手脚,让她做出来的香皂出问题,不仅能断了她的财路,说不定还能让她赔个底朝天。
这天凌晨,鸡刚叫头遍,陈大柱就披着衣裳出门了。他今天要去三十里外的黑水屯,那里有几户人家晒了大半辈子皂角,往年都是卖给药铺,今年听说林薇收价公道,特意托人带了话。陈大柱怕去晚了被别人抢了先,天不亮就赶着牛车出了村。
躲在村口老榆树下的陈癞子,看着牛车消失在晨雾里,眼睛瞬间亮了。他摸了摸怀里的小纸包,那是他前几天偷偷从镇上油坊买的劣质桐油——这种桐油酸败味重,颜色发黑,还有些没过滤干净的草籽,他特意找石臼碾成了粉末,就等着今天动手。
他猫着腰,借着晨雾的掩护,悄悄溜到林家村墙外。此时天还没亮透,院子里静悄悄的,只有灶房的方向隐约透出一点微光——林薇一向起得早,会先煮一锅粥,等赵奶奶她们上工了就能喝。
陈癞子贴着院墙走,耳朵贴在墙上听了听,确定院子里只有林薇一个人在灶房,便绕到仓房窗户下。他之前就观察过,仓房的窗户没装插销,只是用一根木棍顶着。他屏住呼吸,轻轻推开窗户,翻身跳了进去,动作轻得像只偷油的老鼠。
仓房里堆满了麻袋,里面装着晒干的皂角和草药,空气中弥漫着浓郁的草木香。陈癞子不敢耽搁,飞快地从怀里掏出纸包,打开后,一股刺鼻的酸败味立刻散了开来。他挑了几袋堆在最上面的皂角和草药——这些都是最近要用来加工的,最容易被发现问题——飞快地将桐油和草籽粉撒进去,又用手胡乱搅拌了几下,尽量让污染物混得均匀些。
就在他准备把最后一点粉末撒进一袋草药里时,院外突然传来赵奶奶的声音:“张嫂子,你走快点,咱们早点上工,还能多处理些原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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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癞子吓得一哆嗦,手里的纸包差点掉在地上。他慌忙把纸包塞回怀里,猫着腰从仓房另一侧堆杂物的角落钻出去——那里有个小小的通风口,刚好能容他钻出去。他连滚带爬地翻出通风口,顾不上拍掉身上的灰尘,撒腿就往村外跑,心跳得像要蹦出嗓子眼。
灶房里的林薇正往锅里下米,隐约听到仓房方向有动静,她皱了皱眉,走到院子里看了看,却没发现任何异常。“大概是风吹动了麻袋吧。”她心里想着,又回灶房继续忙活,完全没料到,一场危机已悄然埋下。
早饭过后,赵奶奶带着两个村妇准时上工。她们像往常一样,从仓房里搬出几袋皂角和草药,在石板上铺开,用清水仔细清洗,再放到竹筛里晾晒。那些掺杂了桐油和草籽的原料,看起来和普通皂角没什么两样,只是凑近闻时,会隐约闻到一丝奇怪的味道,但赵奶奶她们只当是皂角晒得太干,也没放在心上。
上午的太阳正好,原料很快就晒干了。几人将晒干的皂角和草药搬到石臼旁,开始捣碎——皂角要捣成细粉,草药要碾成碎末,这样熬煮时才能更好地析出有效成分。在捣碎的过程中,一些细小的草籽混在皂角粉里,不仔细看根本发现不了。
到了下午,林薇开始熬煮皂液。她将捣碎的皂角粉和草药末放进大铁锅里,加入适量的水,用柴火慢慢熬煮。往常熬煮时,锅里会飘出清新的草木香,闻着就让人心旷神怡。可今天,刚煮了没一会儿,林薇就皱起了眉——锅里竟飘出一股难以言喻的酸涩味,还夹杂着一丝若有若无的刺鼻感,像是东西放坏了的味道。
“难道是火候没控制好?”林薇心里嘀咕着,把柴火往旁边挪了挪,降低了火候,又用长勺搅拌了几下。她仔细闻了闻,那股奇怪的味道依旧存在,只是淡了些。“或许是某批皂角的品质不好吧。”她想着,又加了些新鲜的草药进去,希望能盖过那股异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