求救。
向谁求救?
为何求救?
阿痒站在原地,小小的身影在宏伟而压抑的神殿中显得无比渺小。她窃取来的记忆碎片在脑中翻腾,与那冰冷的求救信号交织在一起。
远处,神经花海在风中摇曳,发出沙沙的低语。花田深处,那个金属胎儿的轮廓,似乎又清晰了几分。
高空中,我的卫星环缓缓脉动,将痛苦的光影投洒大地,那光影组成的无声乐谱,似乎也变得更加急促。
阿痒缓缓抬起自己的小手,看着光洁的、从未真正感知过痛苦的指尖。
她第一次,对这个世界产生了某种超出测绘之外的…疑问。
窃痛者
痛感是税,窃痛是渎神。阿痒跪在“沥液室”外,听着里面低痛感者的惨叫。他们的神经液被银针榨取,制成圣油,涂抹墨焰石碑以维持痛觉网络的“纯净”。当她将手掌按上受刑者额头“转移”伤痛时,指尖却悄无声息地窃取着他们的记忆碎片——直到在某个水手脑中,她尝到了痛感引力波里隐藏的旋律:那并非宇宙呻吟,而是重复了万年的求救信号。“救命……”信号源,来自地核深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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沥液室的味道,是圣洁与亵渎的混合体。浓重的、甜腻到令人作呕的薰香,拼命压制着空气中弥漫的、一丝若有若无的、如同变质金属和电离尘埃般的焦糊味——那是神经液被强行抽取、提炼时散发的特有气味。石壁冰冷,刻满了痛神教的经文,那些扭曲的字符在昏暗的长明灯下,如同无数道凝固的惨嚎。
阿痒穿着灰扑扑的粗麻短袍,跪在冰冷的石廊角落,像一尊被遗忘的小石像。她低着头,目光落在自己摊开的双手上。手指纤细,指尖却布满了新旧交叠的、细微的针孔——那是她每日绣制《全球痛觉分布图》留下的印记。此刻,这些针孔微微发热,仿佛在无声地呼应着沥液室内正在进行的“圣事”。
门内,压抑的、非人的痛苦呻吟断断续续地传来,像钝刀刮擦着骨头。那不是网络共享的、弥漫性的背景痛楚,而是真实的、局部的、被施加的剧烈痛苦。每一次短促的尖叫声拔高,门外守卫的高阶教徒们——那些黑袍上用银线绣着复杂自残图案、脸上带着被深度痛苦净化后的麻木平静的“净痛着”——便会微微颔首,眼中流露出一种近乎虔诚的满足。
“低痛感者……网络的杂质……蛀虫……”一个净痛者低声道,声音里没有任何情绪,只有冰冷的裁决,“必须以圣火(痛苦)净化,榨取他们的惰性,反哺神网,维持共鸣的纯净……”
阿痒小小的身体几不可察地颤抖了一下。她天生无痛,是比“低痛感者”更极端的存在。她是教会的“宝贝”,是能“品尝”痛苦、绘制痛图的特殊工具,但也随时可能变成“杂质”。这种认知像冰冷的针,时刻抵在她的后颈。
沥液室厚重的铁门终于“嘎吱”一声被推开。一股更浓烈的、带着神经液特有腥甜的气息涌出。两名净痛者拖着一个身影出来。
那是一个年轻男人,水手打扮,皮肤被海风和辐射灼成古铜色,但此刻脸色灰败如纸,眼神涣散,身体像没有骨头般软软垂下。他的太阳穴和颈侧,残留着几个清晰的、边缘焦黑的圆形烙痕——那是“银针”抽取神经液后留下的印记。他的痛苦如同实质的冷汗,浸透了单薄的衣衫,滴落在石板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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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个,‘税’不足。”一个净痛者冷漠地汇报,“三次沥取,共鸣性依旧低于基准。处理掉。”
所谓“处理”,并非杀死,而是送入地下的“静默矿坑”,在那里,低痛感者将被强迫服用刺激神经的药物,日夜不停地从事最危险的劳作,用持续的外部伤害来“补偿”他们天生缺乏的内部痛苦,直到他们的神经彻底崩溃,或终于达到“纳税”标准。
水手被像破麻袋一样扔在廊道角落,等待被拖走。他发出无意识的、破碎的呻吟,身体偶尔抽搐一下。
就在这时,一位黑袍上绣着金色荆棘纹路的“诵痛者”(高阶神职人员)走了过来,目光扫过地上的水手,然后落在角落的阿痒身上。
“痒痒,”诵痛者的声音温和,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圣骸’(指水手)尚有残痛淤积,恐生不洁。你去,为他行‘慈悲抚触’,转移残痛,助他安宁,也好让他的价值……物尽其用。”
“慈悲抚触”——是教会赋予阿痒的“神圣职责”。利用她天生无痛却能“吸收”他人痛苦的特异体质,为那些受过极刑后濒临崩溃或即将被“处理”的人,转移走最后难以承受的痛苦残渣,美其名曰减轻他们的痛苦,实则是为了更彻底地榨干其价值,并确保这些“杂质”不会因过度痛苦而产生不可控的、污染网络的情绪波动。
阿痒顺从地站起身,走到那水手身边,跪坐下来。
她伸出小小的、布满针孔的手,轻轻覆盖在水手冷汗涔涔、剧烈颤抖的额头上。
触手一片冰湿,黏腻。男人的皮肤下,仿佛有无数受惊的电流在疯狂窜动。
阿痒闭上眼。
一种熟悉的、冰冷的吸力,从她的掌心劳宫穴生出。水手体内那沸腾的、无处宣泄的残余剧痛——银针灼烧神经的刺痛、神经液被强行抽离的虚无感、对未来的极致恐惧——如同找到了泄洪口,猛地涌入她的手臂!
这股痛苦的洪流,比网络共享的背景痛楚更加尖锐,更加“私人”,带着水手独特的生命印记。
阿痒瓷白的小脸微微绷紧,但依旧没有任何痛苦的表情。她只是安静地“吞咽”着这些外来的痛楚。它们涌入她的身体,却无法真正伤害她无感的神经,只是像冰水注入深潭,带来一种沉甸甸的、冰冷的充盈感。
然而,就在这痛苦转移的过程深处,一种连高阶教徒都无法察觉的、更隐秘的“窃取”,正在发生。
阿痒那无痛的、异化的神经末梢,如同最精密的窃听器,不仅仅在吸收痛苦的能量,更在捕捉着伴随痛苦而来的、破碎的、失控的生物信息流——那是承载着记忆、情感、感官碎片的本源物质。
碎片涌入:
·咸腥的海风,桅杆吱呀作响,远处的海平面呈现出一种不正常的、病态的紫红色。
·剧烈的呕吐感,船体在看不见的巨浪上疯狂颠簸,那不是海啸,是时空结构不稳定引发的“引力颠簸”。
·恐惧,对深不见底、布满辐射残渣的幽暗海洋的原始恐惧。
·一道光!夜璃的血肉卫星划过天际,投下的并非总是血红的光芒,在某次特定的角度和搏动频率下,那光芒……呈现出一种极其短暂的、冰冷的幽蓝色!如同某种……扫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