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冷的格式化浪潮,如同终极的黑暗,彻底淹没了夜璃的意识之海。
所有关于“律”的记忆——母亲、墨焰、银裔、三百七十九次轮回、反律之矛、盲碑宣言、虫巢网络……一切与这场跨越三百年的宇宙级抗争相关的信息,被蛮横地、彻底地抹除!
她的眼神瞬间变得空洞、茫然。燃烧的暗金火焰从瞳孔深处彻底熄灭,只剩下最原始的、如同初生婴儿般的无措。她跪在那里,身体依旧保持着最后的姿势,手指还抠在盲碑上,鲜血缓缓流淌,但她的灵魂,已是一片被清洗过的、巨大的、冰冷的空白。
盲区,完成了最后的扩张。
万仞城废墟,连同其下方广袤的大地,彻底笼罩在一层无形的、拒绝被定义的混沌迷雾之中。从宇宙尺度看,这里变成了一片信息的荒漠,一个逻辑的盲点。那张覆盖星海的虫巢网络虚影,在盲区边缘徒劳地闪烁了几下,最终如同接触不良的信号,彻底消失在天穹之上。冰冷的神谕之声也归于死寂。
只有那块燃烧的暗金石碑,依旧矗立在废墟中心,无声地燃烧着。碑体上,“情感非熵!乃焚尽尔等囚笼之炬火!”的宣言依旧清晰,只是那燃烧的火焰,似乎也带上了一丝亘古的孤寂。
死寂笼罩着新生的盲区。
不知过了多久,也许是一瞬,也许是永恒。
一阵微风卷过废墟的尘埃,发出呜咽般的低鸣。
跪在墓碑下的夜璃,空洞的眼眸极其轻微地眨动了一下。一丝微弱的本能意识,如同沉入深海后上浮的气泡,挣扎着回归。
她茫然地抬起头。
映入空洞眼帘的,是陌生的、笼罩在混沌迷雾中的断壁残垣。是头顶那片同样陌生、没有任何星辰投影的灰蒙蒙天穹。是眼前这块巨大、冰冷、刻着不认识文字的、还在燃烧着暗金火焰的石碑。
我是谁?
我在哪?
这石碑…是什么?
为什么我的心…这么痛?这么空?好像失去了…比生命更重要的东西?
她下意识地低下头,看向自己的右手。手背上,一道细微的、几乎看不见的伤痕,正缓缓渗出血珠。在血珠旁边,沾着几粒极其微小的、闪烁着青金色微芒的…尘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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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茫然地伸出左手食指,迟疑地、轻轻地触碰了一下那几粒尘埃。
一点极其微弱、却异常清晰的温暖触感,顺着指尖传来,瞬间流遍了她的四肢百骸。
这温暖…是什么?
为什么…这么熟悉?
为什么…会让我空洞的心…突然尖锐地刺痛了一下?痛得…想流泪?
她不知道。她的记忆里,只有一片冰冷的、巨大的空白。
而在她视线无法触及的盲区边缘,一片被混沌迷雾笼罩的山坡上。
一道身影正艰难地跋涉着。
她(?)的身形高挑,穿着一身破旧却干净的布袍,包裹着略显僵硬的身躯。她的面容带着一种不自然的苍白和石质的冷硬感,仿佛久病初愈,又像是刚从漫长的沉睡中苏醒。眼神同样空洞,充满了对新世界的茫然和探索。
她是墨焰(?)。或者说,是一个失去了所有“律相关”记忆、只保留了基本生存本能和身体形态的“存在”。她不知道自己为何会在这里醒来,不知道自己是谁,只感到一种莫名的、沉重的疲惫感,以及指尖残留的、某种冰冷石屑的奇异触感。她遵循着本能,漫无目的地向前走着,想要寻找…她也不知道要寻找什么。
一阵裹挟着灰烬的风吹过山坡,卷起了她布袍的一角,也吹动了她额前几缕散落的发丝。
她下意识地停下脚步,抬起头,空洞的目光穿透稀薄的迷雾,望向了远处那片废墟的中心。
那里,矗立着一块巨大的、燃烧着暗金色火焰的石碑。碑下,似乎跪着一个模糊的、小小的身影。
一种极其微弱、却无法言喻的悸动,如同沉入深海的古钟被轻轻敲响,在她一片空白的意识深处,漾开了一丝微不可察的涟漪。
那是什么?
那个身影…是谁?
为什么…看着那燃烧的石碑,我的指尖…会感到一丝残留的…微暖?
她不知道。她只是遵循着那点莫名的悸动,抬起略显僵硬的脚,朝着废墟中心,朝着那块燃烧的盲碑,朝着那个跪在碑下的身影,一步一步,茫然地、却又无比坚定地……走去。
盲碑的火焰无声燃烧,映照着两个从不同方向、带着同样巨大记忆空洞、却因一点星尘微暖和一丝石质触感而相互靠近的身影。在这片被宇宙遗忘的“非存在”盲区里,遗忘是冰冷的囚笼,而这一点点残留的、无法被规则抹除的“非存在”触感,却成了指引她们穿越无尽虚无的……微弱星光。
第十一章:非存在选择
绝对的虚无,是连“无”本身都被抹除后的残留。没有光,没有暗,没有时间流逝的刻度,没有空间存在的参照。只有永恒的、令人思维冻结的静滞。这里是湮灭的余烬,是夜璃用自身存在为代价,以反律武器引爆音叉核心制造出的终极“否定”领域。一座为整个星球打造的、暂时的、摇摇欲坠的**信息坟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