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呜…咿呀…”
石像脚下的婴儿发出一声短促的、梦呓般的呢喃。墨焰猛地转头。
只见躺在兽皮上的婴儿并未醒来,依旧闭着眼睛,但小小的身体却开始轻微地、有节奏地左右摇摆,如同躺在无形的摇篮中。更诡异的是,几乎同一时间,大殿另一个角落,一个哺育派妇女怀中抱着的、稍大些的幼儿(约一岁多),也发出了同样的梦呓,身体开始同步摇摆!两人摇摆的幅度、频率…完全一致!如同被同一根无形的线牵引着,在共享同一个梦境!
共享梦境?新人类幼儿的异变?
墨焰的惊疑尚未平息,一股低沉、压抑的震动感毫无征兆地从脚下传来!不是地震,更像是某种巨大能量被唤醒的共鸣!
他猛地抬头,透过大殿穹顶巨大的破洞,望向那永恒铅灰色的天穹!
天穹之上,铅灰色的云层如同被一只无形巨手搅动,剧烈地翻滚、旋转!云层的中心,一个巨大的、边缘模糊的虚影正缓缓浮现、凝聚!
那是一座城市!
但绝非岩铁城!它由无数尖锐的、闪烁着冰冷金属光泽的几何体构成,塔楼如同倒插的巨剑,桥梁扭曲盘旋如怪蟒!更令人毛骨悚然的是——这座城市是**倒悬**的!如同一个巨大无比、投射在云幕上的、扭曲的倒影!它无声地悬浮在铅灰天幕之上,散发着非人的、令人窒息的压迫感!
倒悬之城!天外投影?!
恐慌如同瘟疫,瞬间攫住了大殿里所有看到这一幕的哺育派成员!压抑的惊呼和抽泣声响起。连那沉睡中同步摇摆的两个幼儿也似乎感受到了不安,摇摆的幅度变得剧烈,小脸皱起。
就在这极致的混乱与恐慌中,一个冰冷、平直、毫无感情起伏的机械合成音,突兀地、清晰地响彻了整个废墟大殿!这声音并非来自任何设备,而是直接作用于每个人的颅骨深处!
声音响起的瞬间,墨焰浑身汗毛倒竖!这声音…如此熟悉!正是“大寂静”降临前,城市里无处不在的公共广播系统的提示音!它消失了三年!此刻,却如同幽灵般重现!
然而,这冰冷的机械音发出的,却并非警告或指令——
它开始**咏唱**。
用一种极其精确、毫无波澜的语调,咏唱着一首…**摇篮曲**!
>“…睡吧…睡吧…我亲爱的宝贝…”
>“…妈妈的双手…轻轻摇着你…”
怪诞!惊悚!冰冷的机械在死寂的废墟里咏唱温情的摇篮曲!每一个精确的音符都像冰锥扎进大脑!
“呃…啊!!!”
一个哺育派的老妇人最先承受不住这诡异的精神冲击,抱着头痛苦地蹲下,发出凄厉的尖叫!恐慌如同决堤的洪水,瞬间淹没了大殿!
就在这精神冲击达到顶点,混乱如同沸水的瞬间——
石像脚下,那个吮吸星泪的婴儿,不知何时睁开了眼睛。
他那双黑曜石般的眸子,清澈地倒映着穹顶破洞外,那片翻涌的铅灰色云层和倒悬的城市虚影。
然后,他小小的嘴唇翕动了一下,发出了来到这个世界后的第一句清晰话语。
声音不大,甚至带着婴儿特有的软糯。
却如同惊雷,狠狠劈在墨焰混乱的意识核心上:
>“妈妈…在…疼…”
寒霜纪年第七轮,永夜冻土之上,唯有星骸坠落之地尚存余温。苍白的极光如垂死巨神的脉络,在铅灰色的天穹上缓慢蠕动,映照着下方嶙峋的黑色岩脊。风是凝固的刀锋,卷着细碎的冰晶,在沉默的废墟间呜咽穿行。这里曾是旧日辉煌的坟场,钢铁巨兽的残骸半埋于万年玄冰,扭曲的骨架覆盖着厚厚的、闪烁着幽蓝荧光的辐射冰尘,像无数座沉默的墓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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墨焰拖着沉重的金属板条箱,靴底踏碎冰壳,发出刺耳的嘎吱声。他高大的身躯裹在多层鞣制的星兽皮袄里,肩头落满了霜雪,呼出的白气瞬间凝结成冰珠。左臂自手肘以下,包裹着粗糙的、与皮肤颜色格格不入的灰白色石质层,每一次动作,关节处都传来细微的、令人牙酸的摩擦声。他停在一座巨大的、半倾颓的合金拱门前。门后,是这片死亡冻原上唯一的“活物”。
一尊夜鸢石像。
它矗立在拱门残骸围出的避风处,高度接近三米。材质并非凡石,而是一种温润如墨玉、内里却流淌着星屑般银丝的奇异矿石。神像的姿态是夜鸢教派经典的“垂悯”——面容模糊在风霜蚀刻的痕迹里,唯有那双微微低垂的眼眸线条,透着一丝洞悉世事的悲悯。神像的左手自然垂落,食指微微前伸,指向冻土。就是这根石雕的手指,此刻,正被一个小小的生命含在口中,贪婪地吮吸。
那是个婴儿。裹在几层洗得发白、打着补丁的旧星舰隔热布里,只露出一张冻得通红的小脸和紧紧含着石指的小嘴。婴儿闭着眼,长长的睫毛挂着霜花,小小的胸膛随着吮吸的动作微微起伏。在这零下数十度的极寒里,没有母亲温暖的怀抱,没有甘甜的乳汁,维系这脆弱生命的,竟是这冰冷石像的指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