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三阳推测。
如果是敌人或者无关紧要的人,似乎不太值得她如此珍而重之地将名字一一记录,并时常翻看回忆。
这个房间并不大,陈设也极其简单。
李三阳很快就大致看完了了一圈。
但他总觉得,好像缺了点什么。
像白清欢这样,从小被严格规训、背负巨大压力、情感无处宣泄的少女,成长过程中一定有着极强的、被压抑的倾诉欲。
那么,按照常理……
这里应该有一本日记才对。
一本可能藏在更隐秘角落、记录着她真实喜怒哀乐、不为外人所知的私密日记。
它会在哪里?
……
与此同时,白怀瑾那间布置得如同寝宫般奢华的卧室内。
空气凝重得几乎能滴出水来。
白清欢姿态放松地坐在一张天鹅绒扶手椅里,纤长的手指捧着一杯温热的水,氤氲的热气稍稍柔和了她过于清冷的神色。
白怀瑾则紧绷着脸,坐在她对面的沙发上,如同一位等待臣民朝拜的女王,尽管此刻她的王座似乎正在摇摇欲坠。
“你今天对我男人说的那些话。”白清欢率先打破了令人窒息的沉默,声音平静:“我很讨厌。”
白怀瑾猛地皱紧眉头,用一种不可置信的眼神看向自己的女儿,仿佛听到了什么天方夜谭。
“讨厌?”她几乎要气笑了,声音拔高:“我那是在帮你!我在教你如何驾驭男人,而不是被男人驾驭!”
“帮我?”白清欢嗤笑一声:“谢谢您的好意。但很遗憾,您帮了倒忙,差点毁了我来之不易的幸福。”
“白清欢!”白怀瑾猛地一拍沙发扶手,保养得宜的脸上因愤怒而泛起不正常的红晕:“你别忘了你自己的身份!你是白家的继承人!是白家的家主!”
“他就那么值得你喜欢?嗯?一个来路不明、身边女人不断的男人,真的值得你托付全部信任吗?你就不怕他有一天玩腻了,把你像块破布一样丢掉?!”
“你有男人,我从来不反对!你的男人有其他女人,在这个圈子里我也见怪不怪,我甚至可以容忍!”
“但是!”她的语气变得无比严厉:“你应该让他清楚地知道,他在你这里的身份和地位到底是什么!”
“他应该是你的从属!是你强大权力和财富的附庸!是你闲暇时取乐的玩物!而不是反过来,让你像个被下了降头一样,对他言听计从,让他成为你的掌控者!”
白怀瑾越说越气,指着白清欢,痛心疾首地斥责:“你看看你自己!你现在成什么样子了?”
“一条狗!哈巴狗!懂吗!”
“人家随便说句话,你就摇着尾巴凑上去!人家打个手势,你就乖乖照做!你现在就是互联网上说的那种最卑微、最可悲的舔狗!”
“白清欢……我对你太失望了。”
面对母亲这番疾言厉色、堪称羞辱的“怒其不争”,白清欢脸上却没有出现预想中的愤怒或羞愧。
她只是极其平淡地笑了笑。
“怒其不争?”白清欢轻轻重复着这个词,摇了摇头:“不,您不是怒其不争,您只是很失望。”
“很失望自己耗费了二十多年心血、精心培养出来的、最完美的‘继承人’……好像突然坏掉了,不存在了,脱离您的掌控了,对吗?”
说到这,白清欢轻轻叹了口气,那叹息声中充满了复杂的情绪,有释然,也有淡淡的悲哀。
“不得不说,母亲,您当年的培养手段……真的非常厉害,厉害到可怕。”
“曾经很长一段时间,我以为我拼命地工作,疯狂地攫取权力,将白氏集团牢牢抓在手里,是在反抗您,是在向您证明我的独立和强大。”
“可现在我才可悲地发现……我所有的行为,我最终成为的那个‘权力怪物’,其实恰恰是您最希望看到的状态,是您一手塑造、并期望我一直维持下去的‘完美复制品’。”
“我以为我掌握了经济命脉就是反抗的成功,可现在我才真正明白,作为继承人,我从未真正逃离过您的阴影,我不过是您意志的延伸,是您另一个更年轻、更高效的……复制品而已。”
“而现在这个我,不过是终于想明白了,想通了,觉醒了的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