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轻声问,眉梢微动,似有不解,又似藏了隐隐的期待。
“待久了的地方,人心容易腻。林老夫人,带我一起走行吗?”
他说得轻描淡写,仿佛这不过是一次寻常出游的邀约。
可那双盯着她的眼睛,却亮得惊人,像是燃尽了所有退路后的孤注一掷。
“你别闹了,我有正经事要办。”
“我寒症还没好全,你一甩手就走,真忍心让我死在路上?”
他忽然咳嗽起来,肩背微颤,脸色泛青,唇色也透出几分灰白。
那病态的脆弱与平日的张扬判若两人,让人不忍直视。
“……”
秋霜沉默片刻,指尖无意识地抚过袖口绣着的银线云纹。
车中寂静,只余风声掠过车顶,如低泣般呜咽。
“那说好了,只要我这病没好,你去哪儿,我跟去哪儿。”
他说完,翻身下马,动作干脆利落,毫不拖泥带水。
靴底踩在积雪上发出“咯吱”一声,随即他一把撩开车帘,直接挤了进去,一屁股把如修顶到角落。
车厢本就不大,他这一进来,顿时显得拥挤不堪。
暖炉的热气混着药香,还有他身上未散的寒气,交织成一片令人窒息的暖冷交错。
如修嘟囔:“杯子哥哥……”
他被挤得几乎贴在车壁上,手里捧着的茶杯差点打翻,委屈地瘪了嘴,可又不敢大声抱怨。
秋霜又好气又好笑:“你真想好了?跟我走,你就什么都没了。”
世子府的荣华,京中的权势,亲族的庇护,朝廷的前程——这些他统统要抛弃。
她不愿他因一时意气毁了半生。
陆行舟压根不理会如修在旁,一把攥住秋霜的手,声音低得像夜里吹过的风:“我没丢下什么。我这一生,最重的,只有你。”
那只手冰凉,却将她的手裹得极紧。
他掌心有练剑留下的薄茧,摩擦着她的皮肤,带来一阵阵细微的刺痛,却又奇异地让人安心。
秋霜没躲,也没抽回手。
她的指尖微微动了动,似是回应,又似是无意识的颤抖。
她知道,这双手曾为她挡过刀剑,也曾为她拂去雪夜的风寒。
这么多人、这么多事,早把两人捆在了一起。
她的心,早就不是自己的了。
不是他离不开她。
是她,早就习惯了他。
习惯了他冷不丁地出现在身后,习惯了他嘴上嫌弃却悄悄为她添衣,习惯了他看似漫不经心实则步步为营的守护。
可两人心里,都压着一个没说破的秘密。
太后那张纸条上的字,陆行舟没问。
那夜宫灯摇曳,他拾起那张泛黄的纸片,看见上面写着“姜氏之死,非自尽”几个字,却最终默默将其折起,放入怀中,再未提起。
秋霜也没提过姜皇后的真正死因——
当年姜皇后勾结朝臣谋反,被皇帝软禁。
宫门紧闭,红墙森严,昔日宠爱尽数成空。
秋霜带了她最爱吃的点心去看她,莲蓉酥,撒着桂花糖霜,是她幼时常吃的滋味。
她却不知那点心里,被碧荷下了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