嘴上这么问着,宋钺已经倒了一杯水递给贺境心。
贺境心接过那杯水,她目光盯着水面,她总觉得自己忽略了什么东西,这让她颇有些心烦意乱。
“你觉得,皇帝为什么把你从永昌县调到阳直县来?”贺境心扭头看向宋钺问。
宋钺正喝水,被贺境心这个问题问的,险些呛住,“什么?”
他放下水杯,想了想,诚实地摇了摇头,“我不知,还有我之前问过你这个问题。”
那时候宋钺问过贺境心这样的问题,贺境心回答他,他好歹也是三元及第状元郎,意思就是这样的身份,被调派到上县当县令才是应该的。
“皇帝想对付世家。”贺境心还不等宋钺缓过来,又抛出个大雷,“我最开始猜测,皇帝把你调到阳直县,是想让你整顿阳直县,收拾阳直县的世家。”
宋钺一脸惊恐,他不确定的抬手指了指自己的脸,“我吗?”
宋钺:我配吗?!
他就是个芝麻小官,没有什么了不得的背景,这与拿鸡蛋去碰石头有什么分别?
“当然,不只是我这么猜测。”贺境心道,“这阳直县,甚至是并州之内的世家,应该都是这么认为的。”
宋钺:……
贺境心叹了口气,“不然你以为,为什么你到任的时候,那么多人来热情的迎接你,到任之后,处处妥帖,处处配合?”
宋钺并不傻,他只是没有往这个方向想,此时贺境心一点破,他很快反应过来:“他们害怕被我抓住什么把柄好对他们发难?”
“是。”贺境心点头,“他们也担心你出现什么意外,到时候皇帝就有理由插手阳直县。”
世家不希望皇帝的手伸进来,事实上自从新朝建立之后,并州之内的官员任免,选择的官员多为世家培植起来的。
所以皇帝忽然把宋钺丢到阳直县当县令,才会引起那么多世家的关注。
本来,世家可以用理由推脱,想办法不让宋钺进阳直县,但坏就坏在去年年底,皇帝不知道吃错了什么药,疯狗一样逮着世家发难,那段时间,各大世家都有所收敛,皇帝就是在那个时机,让宋钺去阳直县当县令的。
世家不敢在那个关头和皇帝对着干,如此只能尽可能的配合,等待时机再把宋钺弄走。
世家们一直担心宋钺搞什么小动作,所以在宋钺抵达阳直县之后,每一家都在密切关注宋钺,却没想到,会出现了田成坠亡一案,之后还莫名其妙的和王家,乃至于荣氏典当扯上了关系。
世家当时慌得一批,他们甚至猜测,田成就是个饵,就是为了让宋钺有理由去查王家和荣氏典当,他们没有办法,所以着急忙慌的威胁春杏,让春杏弄死荣娘,再把一切罪都揽在自己身上,无论如何,这个饵都必须掐断。
如今,春杏已经下了大狱,只要春杏一口咬定是自己干的,而世家也打点好了一切证据,查出来的结果也绝对能证明春杏没有说谎。
皇帝那一方以一条人命为代价换来的局面,被世家应对过去了。
一切好似就此结束,草率又儿戏。
“不对。”
窗外一道闪电亮起,犹如亮在贺境心的脑海之中,“如果从一开始,你才是那个饵呢?”
宋钺愣住了,“不可能吧,世家都知道皇帝想做什么,不可能那么蠢的对我发难,他们比任何人都不希望我出事才对……”
“所以,你只是个饵。”贺境心骤然意识到,一直以来自己的违和感从何而来了。
皇帝或许根本没有指望过宋钺去对付世家!
旁人不知道,但贺境心却比任何人都了解,宋钺身上的那些光环是从何而来。
世家担心宋钺搞事,所以在宋钺被调往阳直县的时候,所有人的目光就都被吸引在他的身上,到了阳直县之后,更是如此,之后一天都没有消停的就出现了案件,世家更是会一直盯着宋钺,担心宋钺顺藤摸瓜查出什么不得了的东西。
就如同钓鱼一样,钓鱼的人一直盯着鱼饵,旁的自然会有所忽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