壶中水“汩汩”冒着热气,分明闹人耳朵,却驱散不开四方的寂静。
楼明月叹了口气。
“昨夜太子的束发,是你梳的。”
楼轻霜默然。
已经一夜过去,该想到的,楼明月和他都早已想到。
有些话,多说无益。
“轻霜。”
皇后很是无奈。
“亲朋之间,若是彼此渐行渐远,结局大多只是再不往来,或是一人高飞一人摔落,或是再无干系。只要不是闹得太难看,最终起码会有个体面。”
“可史书上的皇家夫妻,一朝离心,那便是爱恨恩仇一念之间,不死不休都算是好结局。”
这是一片慈心的劝说之言。
楼轻霜能在片刻之间信手拈来许多应对的说辞,将他和小殿下的关系含糊而过,安抚生母的忧虑。
这也是所有人眼中的他最有可能的反应。
但他就这么温和处事了前半辈子,唯独眼下这一刹那不甘于此。
他说:“我甘之如饴。”
楼明月一个愣神,连手中正在倾倒的茶壶都忘了,茶水溢出小杯,她才猝然回神。
“太子是个好孩子,”她说,“可他是太子……”
偏偏是太子。
是这世间,和楼轻霜的将来最息息相关的那个人。
千言万语,只化作一句问询。
“你的身世告诉太子了吗?”
“没有。”
楼明月猛地站起来。
楼轻霜却又说:“先前不敢说,现在不敢不说。”
“母亲莫忧,我已有打算。今日来此,便是来找母亲借一物,拿给殿下看。”
……
沈持意从御史台回东宫时,一日便这么晃眼而过,诸事纷扰的皇城再度迎来宁静的月色。
他和高昶之一道细细查验了一番二月初一的御史台人员来往,又一人独坐宁思了许久,最终装作勉为其难和高中丞和解的模样,在御史台用了晚膳。
回东宫的路上,他不断思量着白日里高昶之所言。
“……余昌辅在朝中没有多少朋友,公务在身时更不会处理私事,那一日他待在御史台,并没有接见任何来访之人……”
“……臣虽然也在御史台,但妹妹那段时间正好寻到了一些方士,便也让那些方士来为臣算一算,说起来,其中还有陛下如今十分倚重的那位大师……”
“……那一日臣都在御史台同方士相见……”
“……”
方士……
又是方士。
回寝殿前,他唤来云三:“高妃是从正月开始接触方士的,替我去高妃宫中跑一趟,从头开始查,从宣庆二十三年——今年正月开始,查清楚进宫的所有方士都是从哪儿来,进宫前是什么身份,又都做过什么。”
“如果需要帮手,你可以去找薛执或者奉砚,不要动用东宫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