唯一一次仗势压人,还是鹊明楼那晚,苏二碎嘴太子身世……
这若是换个帝都的公子王孙,恐怕不仅不会被传成是个纨绔,还会觉得这公子良善懂事得紧,不张扬也不惹事。
怎么放在太子殿下身上,就遭受了这么多的诟病?
许堪不禁转头望去。
在这潮湿泥泞的雷雨天里,春潮未褪,夏燥已来,再不偏不倚的君子都要沾上几分红尘俗气,挂几分闷愁上脸。
可太子殿下闲逸随性地往那一坐,双眸满满当当浮着笑意,好似所有被乌云遮蔽的晴空风光都藏匿到小殿下桃花瓣似的眼睛里,开出满目的春意。
他与楼大人已经相对坐于处理卷宗的桌案旁,等着先前领命暗查过烟州之事的暗卫把相关卷宗搬来。
雨日的昏昏天光和烛火一道照映,勾勒出他们二人背着窗光的轮廓。
若说楼饮川是一轮摘不下的冷月,一尊摆着看的玉雕;那这位小殿下却是触得到的红尘,拂过脸的春风。
轻而易举就能在人心荡出涟漪。
只是红尘里的春风万般好,唯独有一害。
触不到,摸不着,会停留,也会吹走。
许堪一晃神,发现自己被小殿下那弱柳扶风的模样所迷惑,险些忘了一事。
这位跋扈之名虽有虚言,风流之举却有目共睹。
纨绔之名怕是大多来于小殿下的风流浪荡。
先前连楼轻霜这种帝后宠臣、同辈族兄都招惹,但愿这一回不要在处理公务之时还动了风月之心,像当时初见一般盯着楼饮川不挪眼睛——
许堪思绪一顿。
他的目光刚刚从太子殿下身上移开,转眼去看他那一同习武的师弟。
只见师弟敛袖坐着,双目微垂,打量前方,像在思量观察着什么,直勾勾不偏不倚地看着低头打盹的太子殿下,似是要在小殿下身上看出个窟窿来。
许堪:“……?”
谁在看谁?
“许统领。”
青年略微困倦的嗓音喊回许堪的神思。
他揉了揉眼睛,抬首的一瞬间,四方不知谁打量谁的目光都被即刻敛藏。
沈持意抬眸,瞧见楼大人浸在天光中,微微侧头看着窗外雨幕。
许堪抱拳上前:“殿下?”
“为何这么多?”
沈持意指了指刚刚送来的足够男子小臂长度那么高的账目卷宗。
皇帝下了旨意,烟州贪墨案未曾尘埃落定之前,不得走漏风声,所以皇帝让他和楼轻霜一起交出一个梳理好烟州税银问题的折子,他们二人甚至不能找兵部或者东宫的其他人搭把手,顶多只能用用许堪和那几个本就参与调查此事的飞云卫。
就这么几个人,沈持意想当然以为那账册就和在户部看到的账册差不多,看个几本几页,再让楼轻霜誊写个好看的折子出来,便差不多了。
怎么会这么多!?
许堪未答,楼轻霜便平稳答道:“这些是暗账,和烟州明面上直接上报给户部的明账不同。殿下现在看到的,是臣在烟州的数月以来,手底下的人分散从田户、商户、皇商等渠道或探听、或询问而来。陛下不允打草惊蛇,有些涉案的商贾、地方官员不可能主动告知,我们也不能明目张胆去问,便只能旁敲侧击,因此零零碎碎的账目还有很多。”
“直接下旨抄家不行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