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卷 一（第5页）

仰面西风烈，歌行万里豪。天移孤日暗，地拔数峰高。废寺昏鸦树，穷途野店醪。不平空掩抑，辜负袖中刀。

西风吹落木，山远暮云平。老马疲荒店，寒鸦下废城。客曾前代到，路已后人行。况味差堪似，终难脚力争。

路狭无车到，穷乡地势偏。民风生劲草，吏舍碍廉泉。雀乏林垂老，鱼稀灶绝鲜。争春一蓑雨，为养几家田。

北窜边关外，胡笳一雁孤。回风带沙响，寒日下山枯。地瘠羊倌在，城偏马贼无。薄裘何处典，难讨酒温壶。

北上兼程急，人饥困不禁。孤城一灯暗，大雪满街深。店闭眠何在，摊收食罢寻。泊车熬夜半，坐冷异乡心。

西北行八首

北顾兼西向，中途走或停。名存旧图志，山考大荒经。雪寺循鸿爪，沙墟访雁翎。招游我为客，野店酒忘形。

大野秋萧瑟，停车负手行。乱山围傲吏，荒水散流氓。风杂树凋叶，路销鸦过声。凛然横目处，已近古关城。

路出秦关远，驱车任我行。高风秋草劲，大野暮云平。雁送回头影，江流到耳声。故乡千里外，谁为备莼羹。

落木西风响，江流抵麦城。石冈残日薄，野旷暮云平。马验秦荒草，戈销汉古茔。怆然揩老泪，萧瑟共鸦鸣。

风沙吹满面，鬓白烂兜鍪。故堞铜驼路，荒山朔雁秋。卷舒云过眼，分合客登楼。抚髀长歌哭，销磨酒一瓯。

慕名车赶路，停访宋时村。野日浮云海，荒沙逼雁门。犹贫裔延脉，不死树留根。借问当年事，偏无几缕痕。

白日边城远，临歧战瓮醅。劲风推石走，荒漠逼雕回。纛偃新传舍，兵销古戍台。琵琶一声起，老泪不堪催。

落日边城远，鹰飞旷野低。催车犹脱兔，夺路似生蹄。草偃风偏北，沙扬客错西。惊魂难入定，夜火辨凄迷。

西行记五首

远走天西角，四望何处家。驼峰扛落日，鹰影盖流沙。酒献胡杨活，梦倾羌笛斜。一堆篝火散，风拥雪莲花。

漠野闻鸣镝，残阳颤若金。地移鹰影快，沙吸马蹄深。剩酒浇荒垒，枯杨活壮心。一鞭天尽处，风起正徐吟。

日暮西陲冷，胡风裂铁笳。破青葱岭石，扬白鹤关沙。帐尽盈囊酒，炉留殉火花。一营歌未歇，肠又断天涯。

大漠鹰扬处，弯弓学射侯。自嘲螳臂剩，人惜虎牙休。羯鼓催生气，胡笳抑古愁。一尘驼队远，残日下沙丘。

荒山奔入眼，一袭出边城。白日黄沙暗，西风古道平。逢无负戈士，废有射雕营。额手苍凉外，遥闻马去声。

草原四首

敕勒歌沉郁，敖包会牧场。马追先发箭，草没后来羊。烈酒银鞍座，铜琶薄羽装。幕天连席地，风猎绣旗张。

牧马阴山下，毡靴短夹袍。草齐羊脚慢，云逆雁头高。射石弯弓勇，倾壶吸海豪。一笳风猎猎，篝火锻腰刀。

并辔阴山下，吟鞭手脱梢。拥裘温狄酪，折箭誓敖包。草接天如毯，沙流月近郊。牧歌偎坐唱，篝火亮眉凹。

草原连大漠，地旷觉天低。马窟营屯北，驼峰日下西。衣单拥篝火，酒烈话征鼙。千古传奇在，焉能不着迷。

林海雪原二首

漫天风雪里，一袭皂裘过。进屋肩频耸，推门手急呵。石黏鸿羽厚，林蘸虎盐多。朔野茫茫望，荒寒没匪窠。

出沽烧酒晚，林海响惊涛。推借桦风劲，拂疑淞雾高。坚冰封虎穴，莽野聚鸿毛。为饮一杯烈，炭炉烘湿袍。（七言版：暮色沉沉买浊醪，密林如海卷波涛。推身力借桦风劲，刺骨针藏淞雾高。深涧挂冰封虎穴，莽原屯雪聚鸿毛。一杯能饮无人管，炉火红时独解袍。）雪域青藏

冲云势争出，难有一峰齐。氂坠舍身谷，鹰悬亡命梯。凿坚冰即石，抓实雪为泥。莫笑差尺五，我来天觉低。（七言版：傲兀群峰叹入迷，仰头远眺觉天低。饥牦畏困舍身谷，健隼惊投亡命梯。雾锁层岩冰即石，崖除寸土雪为泥。愚公纵有移山癖，一样彷徨不敢提。）云南苗寨

山如裙百褶，风绣水横波。吊脚楼离地，碰头人对歌。药篮菌朵采，石臼酒浆磨。夜火围榕树，情生月下坡。

羁程四首

昨夜淮扬出，齐州早汲泉。望山羡松职，放鹤贿榆钱。眼剩三分月，衣兜九点烟。一程兼两地，人比散游仙。（扬州至济南）岸直舟横泊，杨花半落江。鱼鳞沾蜀色，雀舌起昆腔。水去愁难带，春来客硬扛。临风遥送目，何处雨西窗。（重庆至南京）晓起东流目，行幐一路歌。楚过江面阔，吴到雨声多。马窟辞刀客，枫桥会墨娥。清茶与红烛，又让气销磨。（襄阳至苏州）击掌中途别，轻装出峡门。浪虽奔马勒，礁乃伏兵屯。薄雾山妨目，寒林路断村。归心秋一雁，直下谢公墩。（夔门至南京）城市一五首

冷眼王旗换，兴亡几帝都。风偏秦道直，日落汉陵孤。雁塔名题在，马嵬魂断无。千年一城立，往事酒倾壶。（西安）封疆兼启拓，天下一名都。割据秦旗换，沦亡宋帝俘。史传为政说，劫剩上河图。我辈来怀古，何堪老眼枯。（开封）虎踞龙盘扼，钲鼙久不闻。古今容史记，南北隔江分。巷访乌衣燕，洲抟白鹭云。金陵王气尽，城垒送斜曛。（南京）黯然王气散，波撼石城摇。飞燕归堂认，沉沙积铁销。秦淮船载酒，贡院梦寻蕉。不绝唯烟雨，依稀续六朝。（南京）二江三镇隔，城固控歧途。暗雨琴台冷，浮云梦泽枯。山藏龟剩在，楼放鹤还无。一简离骚后，谁为楚大夫。（武汉）解龟江汉老，天问已枯肠。千载仍云白，一楼无鹤黄。舟从峡中出，梦在泽边伤。入楚牢骚客，何人醉不狂。（武汉）导洛经熊耳，城依四皓山。土肥连楚地，江怒出秦关。兵燹哀鸿外，民风秣马间。引杯来夜话，酒尽客忘还。（商州）挟策无驴伴，寒衣振晚秋。日移荒野接，烟起大山浮。老木啼鸦路，遥城到客楼。怆然风瑟瑟，目断古商州。（商州）嫩晴春恰好，携手入姑苏。巷树城分碧，园花客买朱。天连一方越，鸟啭数声吴。濯足沧浪上。钟闻夜不孤。（苏州）侧帽烟花路，缠腰缺几文。湖非傍西瘦，月要入州分。骑鹤有孤影，教箫无细君。十年因一梦，赢得旧绯闻。（扬州）一湖天赐与，千载六桥春。趁柳莺啼碎，跑泉虎梦真。无忘筑堤者，不耻跪坟人。宋裔今何在，雷峰夕照尘。（杭州）猿声啼不住，风疾下荆州。峡咽江于口，船爬浪到头。残礁堆藓岸，野渡没芦秋。一路重山叠，无人效楚讴。（荆州）远东城不夜，海纳百川谐。地拔楼撑柱，人攒蚁塞街。争先频鼓气，用武各抒怀。四顾环球大，同来效一涯。（上海）舜岭千尊佛，齐州九点烟。湖收分散艇，蛙戒共鸣泉。唼藻竿支久，舒荷雨打圆。倚亭茶笑赌，倒背宋词先。（济南）九点烟中认，齐州我独行。山开舜时井，泉济汉南城。趵突煎茶冽，楞迦问佛明。心如湖入定，荷与柳无争。（济南。济南因地处古四渎之一“济水”之南而得名，史传舜曾“渔于雷泽，躬耕于历山”。唐韦应物《寄恒璨》：“今日郡斋闲，思问楞伽字。”清刘凤诰题大明湖薜荔馆联：“四面荷花三面柳，一城山色半城湖。”）山岭岩峡七首

伫足山高处，西风落照时。浪淘千古石，城换几家旗。大野争亡鹿，苍生类豢牺。怆然揩老泪，遥祭佛狸祠。（瓜步山）险栈苍烟没，重山扼剑门。泉清冒岩罅，壁厚入松根。蜀鸟春啼血，巴蛇路断魂。扶筇高阁咏，兵火验无痕。（剑门山）山高云绾髻，蹑级颤扶筇。径窄身依壁，沟深鸟坠松。俯探平野阔，登啸冷秋浓。万籁风回处，僧过客续踪。（云髻山）岭出风云处，深屯草木兵。仙踪何故剩，帝业岂堪争。断戟狐支穴，残垣燕筑营。萧寥一抔土，掩尽是非名。（王莽岭）仙峰藏古刹，蹑屐上云端。石滑阶嫌陡，林空鸟畏寒。僧参三界净，梵诵六根安。合掌龛前坐，休嘲是懒残。（仙峰岩）怒涛风裹起，山裂让江奔。坠树惊鸦影，传声动地根。客来天骤雨，车滞夜孤村。逆旅归心急，披衣独倚门。（瞿塘峡）裂山天一线，江注大荒流。峡出争先浪，礁拦落后舟。冲滩声动野，撞路势凌楼。两岸惊飞鹜，残霞万里秋。（巫峡）洞窟瀑三首

鬼斧神工妙，探来倍骇奇。石填山裂处，泉涌地穿时。倒瀑倾壶响，凹岩透洞窥。漏天光一线，人困暗沟疑。（水帘洞）胡杨戈壁活，凿窟莫高家。塞远探春脚，泉奇出月牙。革囊刀淬酒，驼鼓夜鸣沙。七八堆篝火，随风兀自斜。（莫高窟）百尺巉崖直，迟流断处堆。势威从顶泻，声近隔坳来。滚雪潭吞没，跳珠壁碰回。冷烟蒸险境，面色惧如灰。（庐山瀑布）渡桥潮五首

大河秦晋隔，古渡夕阳中。岸稳过关浪，船迟逐鹿风。白头千载客，黄土一陵雄。雁影惊芦哨，苍凉绕远空。（风陵渡）旅泊瓜洲晚，两三星火遥。烟楼瞻北府，水寺渡南朝。酒废碑难拓，歌行气未销。仰天徒怅慨，老泪卖花桥。（瓜洲渡）点径苔衣湿，徐行客不招。露禽争左语，烟寺认南朝。揖远心无惑，参明欲即销。赋闲三五日，唯爱去枫桥。（枫桥）一水蜿蜒去，危桥跨岸阴。地平沟勒窄，山裂缝开深。接客休浮苇，停船免宿林。天无绝人处，别有路登寻。（胭脂河天生桥）乍沸钱塘口，绵延一线推。势随风近逼，声领浪先来。撞岸惊奔马，排空怒滚雷。虽然胆如斗，相顾面俱灰。（钱塘潮）河湖二首

展笑眉楼暖，胭脂水上人。魂销金窟夜，酒买玉壶春。末路分红泪，青衫受色尘。桃花扇何在，灯火久沉沦。（秦淮河）背手春堤上，襟开眼豁明。天光兼水皱，山势到湖平。舟快梭遥掷，亭圆盖暗倾。六桥人语沸，疏柳半藏莺。（西湖）成都浣花溪三首

万里桥西去，潭深会细流。寒销帝王气，声咽美人愁。泛纸参唐句，啼鹃出蜀州。草堂心事老，花败锦城秋。

十里劳游足，花溪试溯源。风生燕侠气，水咽蜀方言。采蜜分鱼榼，招鹅歇竹轩。热尘难到处，趺坐不心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