承宁宫内,包扎好伤口的邰谷槐少见地沉默,他坐在窗边,面前摆着棋盘,但他只是看着,一直没有开口也没有动作。
昨夜惊险在他脑海里挥之不去,邰谷槐知道这不过是一个局,可是,陛下却也是真真切切地以身涉险。
他的脸色苍白,不只是因为伤口,还因为自己的无力。
陛下才登位不过半月不到,就从一个养尊处优的皇女变成以命相搏的女帝,其中酸楚难与人说。
他临危受命,昨晚连护住陛下也不能够,实在是无能。
冼行璋来到承宁宫看到的便是他垂头丧气的模样。
一个面色苍白也不掩清俊的端方君子,浑身萦绕着灰心的气息,看上去可怜巴巴的,像一只边牧狗狗在委屈,真是莫名的可爱。
尤其是,愧疚不甘会让人产生错觉,让一件本与自己无干的事萦绕心头,让本无甚交集的人。
变得重要。
她嘴角挂上一点笑,没有进去,轻轻踱步到窗外伸手为他揽了下衣襟。
窗边投下一片阴影,眼前突兀出现一只手。
邰谷槐这才发现她来了,眼睛一下瞪圆,急忙要起身,被冼行璋按住肩膀。
冼行璋用的力气不大,但带着股坚决的意味,邰谷槐迟疑了下,还是顺从地坐下了。
“见过陛下,陛下怎么来了,”他将落寞的神情遮掩,换上如同往常一般无二的温润,语气温柔。
“朕听说你受伤了,有些不放心,来看看君后有没有乖乖养伤。”
冼行璋说着,忍不住笑起来,既是打趣也是安慰。
邰谷槐只觉得心下酸涩,陛下昨日那么劳累,今日还要照顾他的情绪。
见眼前人语气轻快,笑意浅浅,像只小猫似得,实在明媚俏皮。
但他知道,陛下不是猫,她是比他更强大的虎。
冼行璋见他眼睛里情绪复杂,却还是对自己笑得温柔安心,将身体靠近窗台,双手撑在窗棱上,脸凑近了邰谷槐。
“君后保护朕,朕很高兴,也很安心,若是以后还有危险,君后会不会再像昨日一般保护朕呢?”
闻言,邰谷槐坐直身子,对着她郑重点头,回答她:“会的,臣会永远陪在陛下左右,只要陛下需要臣,臣绝不会后退,”说完他有些不好意思,但又补了一句,“不过,臣会希望陛下能长命百岁无病无灾,所有危险都离陛下远远的,再无险境需要陛下踏。”
有风从二人之间穿过,吹起窗边作装饰的花草,有些遮住邰谷槐的脸,但他的眼神坚定,清澈温柔,让人相信他不会骗你。
若非知道面前人对她并无心爱之意,她都要错认对方的意思了。
不加私情的盟友远比受情爱所困的伴侣稳定可控得多。
冼行璋不需要爱人,但她需要身边坚定的伙伴,她需要很多很多愿意陪她做事的人,邰谷槐是君后,有他全身心地帮助,迟早会帮上大忙。
她笑意加深,对他点头表示相信。
隔得远远的池钺和承宁宫的方知都在看,他们虽然听不见二人说了什么,但单见帝后二人和睦的气氛,就够他们开心的了。
方知是邰谷槐从家中带来的侍从,他在入宫前多次为主子忧虑,怕女帝不喜主子,怕宫里人欺负主子,怕女帝广纳后宫冷落主子,更怕女帝不是好人糟践主子。
但他现在多少也看得出,女帝不是个爱好男色的,又对他们家主子上心,这实在太好不过了。
女帝每次来见主子,主子嘴上不说,脸上笑容也多起来,主子也是高兴的。
真好。
直到冼行璋回到天和殿,面上都是带着点笑意的,一旁的内侍和宫女也显得放松些。
虽说冼行璋平日里也很温和,但才经历一场谋逆,他们做内侍宫女的,难免不安,见陛下如此淡定自若,他们也能更安心些。
象寻星待在兴和殿西偏殿背后的屋舍,也刚刚应付完前来探望的人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