已经过了晚上十点,这里的生意还是不错。店堂间盘旋着印度音乐,扭扭捏捏的笛声,欲拒还迎,万分妖冶,谭斌总有错觉,觉得哪里会突然钻出一条蛇来。
她点起一根烟,百无聊赖地看着青烟在眼前丝丝缭绕,然后袅袅散去。
谭斌没有烟瘾,只有烦闷或者困倦的时候,偶尔抽一支提神。
沈培看来是饿坏了,吃得又快又急,几次差点噎着。
谭斌问:“中午没吃饭?”
“嗯,早饭也没吃。灵感来了不敢停笔,怕一撒手就什么都没了。”
沈培总算从盘子里抬起头,露出一口白牙笑了笑,不顾周围人的侧目,身体越过桌面,嘴唇在她额头上碰了碰。
“我想你。”他低声说。
谭斌脸红,发觉身体渐渐开始回暖融解。
沈培有一双漂亮的眼睛,双眼皮的痕迹极深,眼尾略略上挑扫向鬓角,就 是俗语中的“桃花眼”,笑起来相当的孩子气。
而他的职业,是京城小有名气的青年画家。
谭斌在校修的是工科。学工科的女生基本都有个通病,就是瞧不上学文科的男生,总觉得他们感情大于理智,兼之眼高手低,志大才疏。
沈培似乎更加过份,学的居然是纯美术。不过他很有点自知之明,管自己叫画匠。
“画家?”他耸耸肩对谭斌说,“梵高那种才称得上家,我就一俗人,顺手涂两笔混碗饭吃。”
看上去他混得很不错,零四年初就在东二环边上买了三室两厅的公寓。三年过去,房子的市值几乎翻了一倍。
所以最近又新添了部帕杰罗3。0,不然对不起他凭空飞来的另一半资产。
谭斌想得出神,直到沈培在她眼前晃晃五指。
“干什么?”
“怎么了你?不高兴?”
“没有。”谭斌努力放松表情。
她最不愿做的一件事,就是把工作中的坏情绪带给朋友亲人。
话又说回来,沈培一脑门子都是他的风花雪月,这些事他不爱听,说了他也不见得懂。
沈培狐疑地看她,招手结账。
谭斌掐灭烟头,拍拍他的脸颊,给他一个安抚的笑容。
沈培释然,拾起外套披在她肩上,驱车回家。
“今儿真的没事?我也是真没出息,一见你拉脸就心惊肉跳。”
没有人回答他。
谭斌靠住他肩膀昏昏欲睡。
沈培不由自主地叹气,回过头专心开车。
两个人都累了一天,进门冲个澡便倒在床上。
画架前一站十几个小时,运动量也非同小可,沈培很快睡得不省人事。
谭斌因为早起,不愿干扰沈培的作息,自觉搬到客卧,却翻来覆去无法成寐,索性起身走进沈培的画室。
这是原设计中的主卧,被沈培执意改成了画室,主卧反而屈居一隅。
窗帘并没有拉拢,清白的月色一泻千里,墙角堆着大蓬绿色植物,滴水观音的叶子几乎延伸到屋顶,朝向月光的一面,镀银一般闪闪发亮。
房主人没有一般艺术家不修边幅的脾气,倒是有点洁癖。画具颜料堆放得整整齐齐。
房间正中放置着画架,几张未完成的画布上,蒙着整幅防尘的白布。
谭斌抱着肩膀坐进藤椅,透过整幅落地窗,小区占地五万平米的人工湖扑进眼帘,波光粼粼直映入她的瞳孔深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