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老道精神矍铄,来来去去间好似闲庭信步一般,轻松飘逸;而赵通玄却好似背着一块一百来斤的大石,气喘如牛,汗下如雨。
旁边有的人则大声议论品评:“我看硬还是师傅本事大些!赵神仙勒回是干泥巴搓汤圆——搓不圆了噻。”“对头!赵神仙勒哈遭了噻!我看他脱不倒抠抠了!”
“两告儿道士三不比念经住法,跟老子打过来打过切的有啥子意思?”“你管别个马打死牛,牛打死马?逗算打死两告儿待勒点摆起又关你啥子事?”“那你给老子鼓起牛卵子浪跟大的眼珠子盯倒别个又是住啥子?”“关你球相干!”“你给老子的!”
柯好古见识广博,认得两人其实正在切磋一门内家功夫:太极推手。
而右边的大圈之中,却是苟袍少和一个陌生的军官坐在桌子两侧,手搭着手,绞在一起,正自倾力相搏,两人竟然是在掰腕子。
只见苟袍少胀红了脖子,已有些吃力之态;而那陌生的军官则形若无事,渐渐将对方手腕压向己侧。苟袍少呲牙咧嘴,勉力支持,兀自不肯认输。
那军官却并不急于求胜,只是不慌不忙地给对方施加压力。旁边有好事者群起而呼:“给老子雄起!雄起!”
彭文龙无心关注这四人莫明其妙的争斗,却象一头搜索猎物的土狗,猫着腰围着人圈乱转,四处搜寻情敌乌光宗和自己的可人儿。
他手下的几个宪兵这时悄悄过来,低声问:“彭副官长,要不要我们帮忙?”彭文龙骂道:“跟老子滚到边边上切!这种事还要你们来帮忙唛?跟老子乱弹琴!”几个宪兵给他一阵臭骂,摸门不着,唯唯喏喏的退了下去。
原来适才赵通玄以“起死回生”之术慑服了院中之人,众人都称他为“赵神仙”,一时谀词如潮。赵通玄也以“神仙”自居,闭着眼睛,拈着胡须倾听众人的奉承,大是受用。
苟袍少这小子则称自己“死而复生”,看见过阴间里的牛头马面和阎罗王。并说自己和这三个神仙从此有了交情,若是谁得罪了他,便是得罪了自己的三个兄弟伙。这小子本来就善于空口胡说,这时便将阴间之事说得跟亲眼所见一般,煞有介事。
合院之人亲眼所见这小子死去活来,自然对他的话信了个十足十。都不禁心想:“勒哈哪个还敢对他不起唛?他的那几个兄弟伙喊一声逗迢出来,不勾倒你的老命不回切;要是哪个老二不信旋儿,惹毛了他,那还不是自己该死不得活,提前切阎汪哪点挽了圈圈?”
连马大麻子也在想:“给老子看来还真有阴间阎汪勒一回事,假不到哪点切。反正腔尸老子是看倒过一回的。勒克世盖上的事本来逗是稀奇古怪的,逗嘿难说嘎。”来贺的宾客十有*与马大麻子的想法差不多,一时间众人都被苟袍少唬住,也将苟袍少当作半个神仙供奉崇拜。
正在赵、苟两人春风得意之际,不知什么时候,众人的夸赞奉承却嘎然而止。好似充满气的皮球忽然之间便蔫了,却连破裂时的响声也没有,全无预兆,莫明其妙。
只是这些哑口无言的人都有同一样的动作,眼睛并非虔诚的注视自己两人,而是侧面而视,愕然地瞅向另一个方向,脸上神色异常古怪。
两人惊疑不定,连忙扭头看向身后,一望之下,惊得差点跳起来。只见一个身体修长单薄的年轻军官同着一个年老道士正矗立当场,冷笑不止。看其目光所注,正是自己两人。老道后面跟着一个十六七岁的道童,道童脚边放着一挑担子,担子里都是做法事所用的法器香烛之属。苟袍少不知这两人什么时候到场,看着自己两人有多少时间,心里也有些作慌。回头再看那肥胖道士赵通玄时,却更是吃了一惊。
只见赵通玄嘴唇直抖,似乎想要说话却说不出来,看来害怕这两人已到了极点。
苟袍少见那陌生军官长得甚是端正,但面带冷笑,显然对自己鄙夷已极,不禁心里有气,欺他生得单薄,大大咧咧地道:“那位兄弟伙,你看倒我是啥子意思?”只见那军官不慌不忙的从怀里掏出一把勃宁朗手枪来,枪口对准了苟袍少,轻蔑地道:“逗是勒克意思!”声音甚是娇细。
苟袍少见此人话不到三句便掏出手枪,真给吓了一跳,因适才自己和赵通玄合伙演了一出装神弄鬼的好戏,并非自己真有死而复生的能耐,此时被那军官用枪指着胸膛,不禁心里“扑通扑通”直跳。
苟袍少终究是土匪出身,颇有些胆量,一阵惊慌之后便即宁定,沉声笑道:“那个兄弟伙,枪儿不是恁克耍的哟,走了火打失悔都来不及咯!要是兄弟伙要跟本人比一哈枪法,本人可能比不上兄弟伙;不是我冒皮皮的话,其它的本人还是有两蔑块,要比上刀山还是下油锅,只要兄弟伙提出来,本人一概奉陪。”这小子说话软中带硬,倒甚是不好对付。
那军官嘻嘻地冷笑几声,鄙夷地道:“你将将不是说你见过阎汪唛,把他喊出来给我看一哈,要不然谨防老子枪儿不认人嘎!”场中的人见又有人以枪示威,都觉寒毛倒竖。
大家一阵害怕之下,都觉此人的要求着实无理,于是七嘴八舌的道:“恁克啷克要得噻?别个阎汪有他各人的事噻,呛恁克喊一声逗来了,那又不是啥子真的阎汪了噻。”
“要想见阎老太爷也嘿撇脱,你各人待脑壳高头整一枪逗见倒他了。”“对头,是恁克回事。”
这些人又大发议论,只怕此人手枪走火,伤到自己。书包 网 。 想看书来
第五十二章 山雨欲来风满楼
苟袍少心里窃喜,表面却不露声色,笑道:“兄弟伙你听一哈别个说的噻,神仙那不是容易见得倒的,本人勒辈子逗看倒恁克一回,莫非你以为神仙一喊逗来了?我看你勒老弟还是换一个题目,比如扳手劲儿要不要得?要是我扳手劲儿输给了你,我二天碰倒兄弟伙硬是认黄认教,点都不敢冒皮皮,还要正南其北的喊你一声大哥!”这小子见那军官生得单薄,心想自己掰手腕子必定能赢了他,因此主动挑战。
那军官也并不反驳,自己本意便是吓唬一下他,不料苟袍少这小子嘴巴还挺利索,旁边的闲人更是难缠,便将手枪收了起来。见苟袍少傲慢撄战,便回应道:“来嘛!”连袖子也不卷,便坐在一张八仙桌边,只等苟袍少前来。
苟袍少见他堕入彀中,心里大喜,便得意洋洋的一撩袖子,露出精壮得如火鸡腿儿一般的前臂。
两人手掌一握,苟袍少只觉好似握住了一条鱼的尾巴,滑溜异常,再使劲掰时,只觉对方手臂好似铁铸的一般,纹丝不动,一时不禁冷汗下来,暗暗叫苦。
而此时赵通玄这边却是另一番光景。原来赵通玄回头一瞥之间,已然看见院中又到了二十来个荷枪的宪兵,那军官虽然没见过,但有几个人自己甚是面熟,原来正是上午在庙中所见的几人。
这些人既到,那位“飞起吃人”的委座必然不远,他心里也有些发怵,但还不十分害怕。但见到那老道时,却如老鼠遇见了猫一般,再也无法从容不迫,言笑自如。
马大麻子和一个老者对两个道士各自发表看法:“我看勒个胖道士三逗是那个老神仙的徒弟,你看嘛,他看倒各人的老师逗不晓得啷克搞了。”“那也不一定噻,我看他们两个都是嗷卵匠,你看一哈,姓赵的道士三看倒老道士三逗蔫粑皮臭的,老点那个道士三却是蔑眉恨眼的。”
柯好古见那老道一部花白胡子,腰不弯背不驼,正是老当益壮;只是满脸煞气,对赵通玄怒目而视,仿佛与对方有莫大的怨仇一般。而赵通玄却似乎有些心虚,不敢正视老道。他也不禁大感兴趣,又走近了几步。
只见那老道忽然道:“你这个孽障!还待在这里招摇撞骗么?”赵通玄强作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