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快走!”
元春也急了,忙与抱琴一起,匆匆沿着堤岸疾行。
待这对主仆跑到凝春堂檐下,回首望去,已是漫天雨幕。
……
……
神京城东郊。
姜家小宅院。
青砖黛瓦在闪电里忽明忽暗,内院中的花花草草被暴雨打得东倒西歪,一株梨树则在暴风雨中摇曳不定,悬在宅门外的两盏红纱灯笼,被风吹得乱转,恍若一对泛红的幽冥鬼眼。
书房内灯火辉煌,姜念正伏在书案前,狼毫笔走龙蛇地作着屈泰布置的功课。
窗外忽喇喇一声焦雷,大风吹得窗户簌簌作响,他却只将镇纸玉狮子往宣纸上重重一压,头也不抬。
但见那雷光透过窗棂,在他月白杭绸衫子上映出青惨惨的影儿。
这时,传来了“哆哆哆”
的轻轻叩门声,伴随着香菱怯生生的声音:“大爷,是我。”
姜念搁下了笔,说了声:“进来。”
门开时似扑进了一阵阴森的冷气,香菱低垂螓首地走进,纤纤玉手绞着手帕,面带愧色道:“大爷,我原不想打扰你的,只因雷公电母闹得凶,我……我一个人待在卧房,怪怕的。”
话音方落,窗外便有一道电光劈下,照得她面上血色全无。
姜念拈起案头一个核桃大小的金表,一边把玩金表,一边盯着香菱,笑道:“你怕什么?可是怕鬼把你捉了去?”
慌得香菱急扯他衣袖:“好大爷,莫要吓我!
我已怪怕了,你还说鬼,我就更怕了!”
姜念笑了笑,看向手中把玩的金表,瞧了一瞧,那针指在戌时三刻至戌时四刻之间。
“随我去堂屋门口看一看雷雨。”
说完他便起身走出了书房,来到了堂屋,将堂屋的门打开,霎时风扑面,雨扑眼,但见银蛇乱舞破穹苍,大雨倾泻如泼墨,打得院中迸出万千银丸。
姜念跨过门槛,走到了门口檐下。
香菱尽管害怕雷电,也跟着跨过了门槛,站到了姜念身后,道:“大爷看这雷雨作甚?怪吓人的。”
姜念负手而立,笑道:“你道这雷雨吓人?然古往今来,可是有不少写雷雨的诗。”
香菱一听说到了诗,登时来了兴趣,忙不迭问到:“大爷可有记下的么?念给我听听。”
姜念便念了起来:“‘雷声忽送千峰雨,花气浑如百和香’,这是老杜的;‘雷车动地电火明,急雨遂作盆盎倾’,这是陆放翁的;‘黑云翻墨未遮山,白雨跳珠乱入船’,这是苏东坡的。”
“大爷真真是才华横溢,记性也真真好呢!”
香菱听得痴了,双眸发亮,似连害怕也忘了,喃喃道,“怪道古人说书中自有颜如玉,原来雷雨里也藏着锦绣诗句。”
两人正说话间,忽听得西厢房那边“吱呀”
一声响,但见薛宝钗、莺儿由西厢房内走出,立在了门口檐下。
适才这对主仆正站在西厢房窗后看雷雨,忽然发现正房堂屋的门打开了,发现姜念、香菱走到了正房门口的檐下。
薛宝钗略一犹豫,便情不自禁开门走出,想在这雷雨之夜与她的大爷说上几句话儿。
此刻,站在正房门口檐下的姜念,沿着穿廊朝着薛宝钗走去,香菱忙缩着脖子紧跟上了他的脚步。
薛宝钗、莺儿待到姜念走近,不约而同对姜念行了万福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