摆脱了母亲,她并没有获得平静,或许早该承认,她的底色并非善良无瑕。
就像实验室中被禁锢的真菌,虽然被器皿培养成既定的形状,当死亡来临的时候,仍会坍缩成本来的面目,尽管已经有些面目全非。
郑皎皎摩挲的道书,静静地等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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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瑕将简惜文揪出了家门,月光下,他眉目间的清冷变得凌厉起来。
“这番疾言厉色——”简惜文呸呸两口吐出凉馒头,同样愤怒抬头,“师兄,纵然她不是妖,也并非良人。不过是同样要靠你阳气活着的一具活尸罢了!你难道要为了她,背弃师门吗?!”
明瑕静静地等着简惜文骂了一会儿街,然后说:“我两年前已经自请下山,本来跟师门就已经没有多大瓜葛。你明面投靠太子,实则与公主和二皇子结党,此番一旦暴露,恐你尸骨难留。你心系师门我知道,但不该如此。”
简惜文算是和明瑕一起长大的,对于这个师兄,他打心底里佩服,就算他离开山门,他也仍是尊敬他的。
可他是他,明瑕是明瑕,他们终究是两个人,也有各自的路要走。
明瑕:“我只问一遍,引魑魅进城害人,是你的主意,还是师门的主意?”
简惜文神色一凝,片刻,笑了:“怪不得你今日肯让我进你家门。师兄,在你决定留在那郑娘子身边的时候,你就已经没有资格问我这句话了。”
一时间,二人之间陷入了一种沉寂的氛围。
片刻,明瑕说:“既然如此,你我就没什么可谈的了。那虎精的下落你也不必与我打听,等到抓到它,自然会有分晓。”
简惜文几乎有些痛恨明瑕的正直了,他冷了面目,凌厉的眉眼越发赫人,说:“师兄,你答应裴少卿接管监天司真是一步臭棋。自古以来就有魑魅魍魉,然而却鲜有人知道,如今皇帝成立监天司,算是给这些东西走了明路,公主和太子都想要你这个位置,偏你不给,你又能落到什么好处。”
他吸了一口气,道:“师兄,引妖入城这种罪恶滔天的事情,你觉得仅是我,仅是师门就能办到的吗?你查案处处受挫,就没想过,其实这城内根本没人想要你查明真相吗?大家只在乎结果,没人会在乎过程怎样。”
月下的明瑕越发显得清冷孤直,瞳眸黝黑地看着简惜文:“你说的过程,就是死伤的城内百姓吗?”
简惜文:“那又如何!不过是几名无辜百姓,我道门斩妖除魔多年,不知救了多少黎民,区区——”
狂言说到一半,余光中闪过一抹亮色,那一抹月光有如实质,划过简惜文的脖颈,‘咚’地一声,是他身后巨石划破成两半的声音。
滴答,滴答,简惜文抬手摸了摸自己脖颈,只是照面,他的脖颈就已破开一道修长的口子。
抬头,一抹深色倩影从月影里走出,张口斥道:“还不滚,再不走,就扭断你的脖子!”
一个提着包袱的卖货郎紧随其后,略微尴尬地冲明瑕行了个礼:“嗨,又见面了,明瑕尊者。”
明瑕颦眉看向来人。
此二人正是李灵松和唐富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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郑皎皎看了半天道书才等到明瑕回来。
他的神色已然恢复平静,只是行动间还有些不自然的模样。见到已经收拾好的桌面,他怔了下,看向自己的小妻子。
7第七章
“皎娘——”
明瑕走到了她身边,看到她手中自己的道书,伸手将她揽到了怀里,感到她几乎立刻紧紧回报住了他,像是抱住了一截浮木。
“别怕。”
郑皎皎怎能不怕。
她虽然死过一次,可仍旧却更加怕死了。生活才将将要有所好转,她便要死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