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拿出今日的工钱来给她,期望她会更开怀,好似如此,他也会更快乐。
今日看新宅的是个新来都城的官员,出手大方,那宅子没什么不妥的地方,只是假山的方位不好,他便很快结束了这单生意。
“今日的雇主是个大方的雇主!”郑皎皎看了说,“正巧家里的油见底了,明儿你若歇了,咱们可以一起去逛逛东市!”
明瑕应了一声,并无因奔波在凡尘俗事中讨口子的不忿。
这实是罕见。
因为就郑皎皎所知,少有人尝了挣钱养家的苦楚却不会迁怒家人的。
正所谓贫贱夫妻百事哀,闲坐悲君亦自悲。
仅因如此,郑皎皎便认定明瑕是个实在的好人,也愿意努力维持二人之间的平静生活,替他排忧解难。
少倾,灯影昏昏,许是见气氛静好,明瑕忽劝道:“母亲困在内宅,常常忧心,被琐事烦扰,说话强硬了些,你莫要放在心上。”
郑皎皎高兴的心如期而至地沉了沉,虽然对这话语早有预感,但真的听到,她却做不出自己得体的回应来。
她有些想笑,但同时又有极大的委屈噎到了喉咙里。
被琐事烦扰。
似宁夫人那般十指不沾阳春水的人也叫为琐事而烦恼,那她这困于家务的女子,又算什么呢?难道鸡鸭自己会找食,锅碗自己会洗净,衣服自己会修补,尘土自己会消失……莫非她倒日日清闲?
她想质问出口,但落到他清峻平直的眉眼,却又无话可说。
她知道,明瑕并没有这样的意思。
按理说,明瑕爱她护她,做好了他的责任,她也理性做好她的,比起从前一个人朝不保夕的生活,现下已经好太多了。
郑皎皎一直觉得自己是个知足常乐的人,可现如今她有些不齿地发觉,她好像并不是。
那些繁杂的琐事将她困在其中,逐渐滋生痛苦。
痛苦这种事情本是不可比较的。
宁夫人的痛苦是真实存在的,可她的痛苦亦是如此。
郑皎皎的唇角落了落,在那双期待她给出正面回应的清净眸子中沉默下去。
明瑕不知她怎么了……他大概是永远不会搞清楚的。
如果她是从小从鸟安长大的女子,嫁得如意郎君,懵懵懂懂度过这一生,也亦是一种幸福。
她将感恩戴德地同明瑕度过这一生,说不定也会感恩戴德、心怀愧疚地孝敬婆母,劝明瑕早日纳妾、生子。
但她毕竟不是,她的三观已经固定,没办法说服自己无波无澜地融入其中,可她也不想因此同他争吵,说出些令人不解的奇怪言论。
郑皎皎起身:“茶水凉了,我去给你换一壶吧。”
吃着饭呢,她却突然要去烧水换茶。
明瑕便知道,她生气了。
他忙起身拉住她的手,她的手温凉,好像捂不热的石头。明瑕叹了口气,小心问:“母亲又为难你了?”他几乎瞬间猜到结症:“她可是旧事重提?”
郑皎皎感到有些挫败。
明瑕握着妻子的手,终于颦了下眉,那清峻的眉宇,染了一丝愤怒,又转瞬散去,他说:“下次若她再邀你喝茶,只说我不让你去……我如今已不在宁家,你我二人的事,不需要他们来掺和。”
顿了顿,又道:“若她再打主意,往这边塞人,你只说子嗣的事,并非是你的缘故,是我不行……剩下的事,交给我。”
是我不行。
郑皎皎转悠的脑子卡了壳,她僵硬抬头,看向平静说出这番话的人。
他冷静的不像这个年代的人。
不,即便是她们那个世界,也应该没有这样会诽谤自己的人吧?
郑皎皎几乎张目结舌,她无助地好像生活中旗帜鲜明的男人。
“这……可是……”她不太明悉,“可是,为什么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