院子里一下子静了下来,只剩下风穿过葡萄藤的“沙沙”声,还有班主婆婆手里针线的响动。
墨韵望着那扇紧闭的屋门,忽然觉得喉咙里的话变得沉甸甸的,怎么也说不出口。
班主婆婆放下手里的鞋底,慢慢站起身。
她的动作很缓,像怕惊动了夜里的什么东西,青布围裙擦过藤叶时,带起几片被虫蛀过的枯叶,轻飘飘地落在地上。
“我也累了。”
她轻声说,声音里带着点不易察觉的疲惫,
“你也早些睡吧,墨韵。”
她没看他,转身往自己的屋子走。
月光把她的影子拉得很长,贴在青石板上,像片被风吹皱的纸。
墨韵看着她的背影,想说些什么,却发现所有的话都被夜气浸得冰凉,堵在胸口,连呼吸都带着涩。
“婆婆……”
他终究还是低低地叫了一声。
班主婆婆的脚步顿了顿,却没回头。
过了好一会儿,她才轻轻“嗯”了一声,声音轻得像叹息,然后继续往前走。
那扇木门“吱呀”一声开了,又“吱呀”一声关上,把所有的月光都关在了外面。
墨韵坐在石凳上,坐了很久。
怀里的凉意透过衣襟渗进来,像无数根细针,密密麻麻地扎着他的皮肤。
他知道班主婆婆听见了,也知道她在等,只是他们都默契地绕开了那个字,像绕开地上的水洼,怕一脚踩下去,溅起的全是疼。
风渐渐大了些,葡萄藤的叶子“哗啦”作响,像是谁在低声说着什么。
墨韵抬头望向天空,星星比刚才密了些,亮晶晶的,像白糖以前撒在南瓜糕上的糖霜。
他忽然想起白日里埋下去的葡萄籽,在湿润的泥土里,会不会也在悄悄盼着什么?
屋里传来汤圆翻身的声音,还有豆腐轻轻的呼噜声。
墨韵站起身,拍了拍身上的夜露,慢慢往自己的屋子走。
木门“吱呀”一声响,他回头望了一眼班主婆婆的屋子,窗纸上没有任何光亮,只有一片沉沉的黑。
“晚安,婆婆。”
他对着那片黑暗轻声说,声音很快被风卷走了。
回到屋里,墨韵坐在床沿,怀里的韵力空间依旧冰凉。
他望着窗外的月光,忽然明白有些事不需要说破,就像葡萄籽在土里默默等待,就像班主婆婆假装不知的逃避,都是为了守住心里那点不肯熄灭的暖。
夜渐渐深了,葡萄架下的石桌上,那碗没喝完的绿豆汤还放在那里,碗沿的水珠早就干了,只留下淡淡的水痕,像谁哭过的痕迹。
远处的镇外,冰龙又低低地鸣了一声,这次的声音里没有了呜咽,只有长长的、安稳的叹息,像在陪着这满院的等待,慢慢熬过这个夜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