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身体更加单薄了,面庞也比以前消瘦了不少,整个人的气质都变得沉静下来,就好像被生活的磨砺逐渐磨平了原本的棱角。
而事实也确实如此,苏允作为一个新时代的女性,她曾经的孤傲在一次又一次的逃离中,早已被残酷的现实无情地打断了脊梁骨,让她不得不向命运低头。
她认命了。
苏允轻轻地拍了拍他的手背,“郎君,上车吧,尽早赶回建康为好。”
谢爻听到她的话,又凝视了她许久,最终叹息了声,伸出手揽住她的肩膀,“阿允,上车吧,我们一起回家。”
回家?
家在哪儿?
她没有家了。
上车之后,谢爻始终保持着拥抱苏允的姿势。
他心中隐约察觉到苏允有些不对劲,但却不知该如何安慰她,只能抱着她,给她些温暖和安慰。
见苏允一直怏怏不乐,谢爻又开始不停地跟她说着话,与她讲述这次战争中的各种见闻和经历。
当谢爻说到自己有次经历了九死一生,差点就命丧黄泉之时,苏允终于缓缓抬起头,看向他的目光如水沉静,“万幸郎君平安无事。”
她是怨谢爻强迫她,但作为一个大晋汉人,她不希望谢爻命丧胡人之手。
见她说话了,谢爻一喜,握着她的手,热忱道:“都过去了,你瞧,我如今不是无事吗?”
苏允没再说话,多数时候,只是静静听谢爻说话。
这一路上,他们赶得很急,谢爻还有军务在身,需得回京复命。
回到建康,苏允被送回清风苑,谢爻则洗漱一番,立马进宫了。
锦儿见苏允回来,顾不得尊卑有别,抱着她痛哭。
“呜呜呜呜……万幸娘子你平安回来了,万幸万幸,奴婢都听说了,你在汉中郡遇到了匈奴人,好在捡回了一条,真是菩萨保佑!”
再次看到锦儿,苏允亦是感慨,问道:“当初是我任性一走了之,郎君她可有为难于你?”
锦儿摇头,“郎君是发了好大的火,但没有为难我们。”
因为当时,锦儿假装自己被迷晕了,不是有意放跑苏允的。
谢爻虽生气,但还不至于暴虐到打杀奴仆,只是训斥了一遍,扣了些月钱。
想来也是怕苏允被寻回后,知晓谢爻做得过分,又与他闹脾气,因而谢爻当时手下留情了。
得知锦儿她们无事,苏允对谢爻的印象好了些,至于被扣的月钱?她有机会再赏赐回去就是了。
苏允回到府上洗漱更衣,听闻老夫人要见她,便又立即去往谢老夫人院里。
对于苏允这次逃离后的际遇,谢老夫人早已知晓,对苏允的那点愧疚也消失殆尽,忍不住心生不满。
一次两次,逃跑,上次是成都也就罢了,这次去汉中郡那么危险的地方!
害得她儿子日夜不停地赶往,若是儿子因她受伤,那可如何是好!
待苏允踏入春熙堂时,满室沉香也压不住那股剑拔弩张的气息。
谢老夫人端坐在高足榻上,手中佛珠转得飞快,见到苏允时,那双凤眼里的寒光几乎要刺穿她的衣衫。
"跪下。"老夫人突然将茶盏重重搁在案几上,溅出的茶水在红木上洇开深色痕迹。
苏允沉默地跪在地上,冰凉触感透过单薄裙裾刺入膝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