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时候初秋、立秋伺候着沐浴好了的卓昭节出来,看到粉团灰不溜丢的模样也不禁扑哧一笑,之前她听了沈丹古的话还担心粉团能不能接回来,现下看到了自是放了心,就玩笑道:“好好的铁枪拖玉瓶,跑出去几日这都成了小灰猫儿了,这哪里还是什么铁枪拖玉瓶,这是铁枪拖木炭呢!”伸指在粉团额上点一点,“下次看你还敢不敢乱跑了!”
又问阿杏,“谢过了水荭馆不曾?”
“婢子今儿什么都没带。”阿杏吐了吐舌头,“明儿个婢子再跑一趟罢?”
卓昭节道:“嗯,你和冒姑姑说下,让冒姑姑送点东西过去道谢罢。”之前游氏话没说完,但显然有疑心之意,卓昭节当时没在意,现在想起来就觉得多个心眼也没什么,自不肯再叫贴身使女往水荭馆跑了。
想到要多个心眼,就想到了卓知润婚礼那日自己遭的算计,让阿杏和阿梨也下去沐浴,又问明吟等人,“大房今日可有什么事情?”
“大夫人抽空见了官媒。”高秋道,“之前婢子和门口的权婶子说闲话,权婶子道是四娘子在房里闹了一阵,但大夫人到底还是没松口,四娘子放话说要去做姑子呢!”
卓昭节原本对年轻守寡、回娘家长住的堂姐卓绛娘是很同情的,但发现她算计卓玉娘和自己后这份同情就转成了厌恶和防备,这会就道:“真不知道她是怎么想的,大伯母这么做还不是为了她么?她倒闹得像是大伯母要了她的命一样。”
使女们自然都是向着她说的,高秋笑着道:“婢子也觉得奇怪呢,婢子悄悄说句诛心的话儿,从来只有嫡母为难庶女刻意耽搁庶女的青春,似大夫人这样宽厚仁慈的嫡母那是打着灯笼都找不到的,依婢子来看四娘子这辈子虽然是庶女,可能有个这样的嫡母比嫡女也不差什么了,偏她就不能叫大夫人省心,这几日大房里忙着呢,她还要闹,也亏得大夫人好性儿不计较。”
初秋道:“这也是大娘子长年随着郎子外放,不在长安,不然凭她这么不规矩的哪里入得了大夫人的眼?”
卓昭节和她们说了两句倒是想起了之前的一件事,看明吟和明叶在旁边给粉团收拾着,就问:“你们两个的事情母亲给过准话了吗?若是没有,明儿我去问一问母亲。”
明吟和明叶脸一红,明叶小声道:“前两日冒姑姑说过一些。”
“咦,是什么人呢?你们可喜欢?”卓昭节忙问,才到长安的时候,明吟和明叶要许人的事情就提过了,只是这一路忙下来,卓昭节却没怎么顾得上问,这会自是要补上。
明叶闻言脸色更红,嗫喏着不能说话,被催促了几次才含羞道:“冒姑姑说纪管家的三子纪容还不错……”
明吟见明叶说了,也低着头道:“冒姑姑与婢子说的是……是詹婶子的表侄。”
“这两个人?”卓昭节点一点头道,“我记住了,回头自会为你打听,若是不好,必为你们推了。”
明叶下意识道:“纪容人很好。”
她这么一说,众人先是一愣,随即笑了起来,明吟也哭笑不得的推了她一把:“从前在缤蔚院里那一回你也是这样……”
卓昭节听她提到缤蔚院,却又想起了明吉与那乖儿来,就问初秋:“上回我从宫里回来,叫阿杏送到四房的明吉与乖儿如今在哪里?”
“夫人拨了她们住在冒姑姑隔壁的院子里,说这几日事情忙碌,过几日再说。”初秋道。
卓昭节想了想,道:“那就听母亲的罢,对了,好像之前林家要纳妾……那个日子已经过了?”
立秋在旁道:“是过了,就是昨儿个,咱们家没人有空,三少夫人请冒姑姑亲自送了一份礼去,游家三位郎君都过去的,如今还没听到什么消息。”
现在卓家自身难保,卓昭节也没有太多心思花在林家,点一点头:“究竟我想的不够周到,竟把这日子给忘记了,还好三嫂补了上来。”
“这事情因为原本请的是夫人,是要夫人过去陪着说林家郎君的事情的,故此没告诉娘子,不然咱们也要特别记下来提醒娘子的。”暮秋笑着道,“再说昨儿个娘子也没空。”
昨日是宁摇碧过来的,卓昭节听出她话里的打趣之意,佯怒道:“不许胡说!”
主仆嬉闹了一阵,也就到了晚饭辰光,卓昭节之前沐浴时就看到膝盖和手肘都肿了一片,虽然擦了药膏但没几日也好不了,用过晚饭也没精神像往常一样看会书,就直接吩咐安置。
这晚陪夜的该是阿杏和阿梨,然而两人白昼陪着卓昭节去请罪吃了苦头,卓昭节有意体贴,就打算让高秋和暮秋代替,但阿杏与阿梨都道不妨事,所以还是她们。
阿杏伺候着卓昭节拆了发髻、脱了外袍,却忽然道:“娘子,方才婢子去水荭馆带粉团回来,离开时恰好遇见沈郎君回去。”
“哦?”卓昭节知道若只是这样阿杏也就不多这个嘴了,果然阿杏继续道:“沈郎君看到婢子,就把婢子叫住了,犹豫了一阵,才说,既然遇见了,那还是给娘子罢——只是他给婢子的却是一个纸团。”
卓昭节不知怎的,忽然就想到了之前敏平侯打算让沈丹古去烧掉的那张纸,她问:“那纸团呢?”
“在这儿呢。”阿杏吞吞吐吐的道,“只是……只是还望娘子饶恕,婢子……婢子想,他到底姓沈,如今又是大郎袭了爵,可别是居心不良,拿乱七八糟的东西到咱们这里来,所以婢子就看了看……”
卓昭节蹙了下眉,随即道:“他既然直接给了你,料想也估计到你会看的,你先给我看看到底写了什么!”
阿杏把纸团拿了出来,显然之前她是藏在身上的,如今已经又压扁了,费了好些功夫才重新拂直,卓昭节凝目一看,果然是敏平侯的字迹,不同于让她烧给梁氏的那两句,这张敏平侯打算直接烧掉、而不是让孙女烧给亡妻的纸上写的却是一首完整的七律,看语气多半还是在写梁氏——
中庭红蕉黯黯开,昨夜枕上梦卿来。
绿鬓朱颜仍青春,素衣藕裙认旧裁。
伏牖流眄不言语,隔窗默默相对矣;
纵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