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思成笑了笑,拿起茶勺,横担在自己的茶杯上。
动作极快,眼花缭乱,从前到后也就两分钟。
王齐志知道两人在盘道,却看不懂:“赵总,这些都是什么意思?”
赵修能紧紧的盯着屏幕,“敬茶,也叫问道,即同道的道,又称龙门阵。第一次,一壶一杯,壶嘴向前,茶杯又在壶嘴之前,这一手叫仙人问路。男人在问师弟:先生是何方神圣?”
“师弟端茶,又将壶与杯横放,意为:都是朋友,不用担心,我们一不截擂(抢生意),二不栽桩(使绊子),只是路过!”
“第二次,男人拿两只空杯,壶居中后,意为当家的可在,有事相求。”
“师弟斟满茶,往前一推,又将壶嘴对准自己。意思是:鄙人不才,带兄弟们讨口饭吃。以茶待客,招待不周,朋友有什么需求,尽管开口……估计是没见过师弟这么年轻的大当家,所以男人才那么惊讶。”
“后面,他把茶勺摆杯底上,意为突逢变故,江湖救急。师弟取过茶勺担自己茶杯上,则是:即为同道,当仁不让!”
王齐志怔了一下:“盘个道,都这么复杂?”
“不奇怪!王教授不混这一行,可能感受不深。但我敢保证,前天师弟在千金庐亮的那几手,绝对将那女人震的不轻。我打个比方:就好比修道的见到刚摘奶嘴的娃,却发现是个千年的老妖精。
其次,在京城这一圈,人家才是主人,师弟才是那个过江猛龙,问一问来这儿目的不奇怪。最主要的是:他们有求于人,又事关重大,于情于理,都要探探火候,试试真假。”
“怎么探,问姓甚名谁,家是哪的,有什么势力!”
“干这行的一般不会问这个,不然师弟反过来,问他们干的是什么勾当,在哪儿发财,他们讲还是不讲?”
赵修能指着屏幕:“关键在于这个龙门阵,比什么元良印,黑话切口高深一百倍。不是传承了好几代的同行,别说摆,认都认不出来!但只要能摆出来,能接得住招,就说明绝对是江湖同道。”
王齐志恍然大悟:犹记得去年到宝鸡,第一次见赵修能,他和林思成也摆了这么几下。
然后,赵老太太又是送御碗,又是送砚台,上百万的东西眼都不眨的白送。甚至于,把两只虽然破了,但价值至少上千万的鸡缸杯近似于硬塞似的给了林思成。
事后他一直奇怪:从未蒙面,他们怎么就对林思成这么放心?
现在想来,就是因为这个龙门阵……
“意思就是:只要能接住招,就能百分百信任?”
“如果捞的是不灰不白的偏门,倒有那么几分可能,就像我。但像这种,干的都是脑袋别裤腰带上的营生。一旦事发,轻则坐穿牢底,重则吃枪子,连爹娘老子都不敢百分百的相信,何况素未蒙面的同道?”
赵修能摇着头,“他们只是先探探门道,辨辨成色,然后才会称斤两。如果手艺确实高,那就先试着合作一次。连试个七八次,才有可能做成长久生意。
但也仅限于合作:我付钱,你修东西。你别问我东西哪来的,修好后又卖给谁,赚你的钱就行,就像千金庐。当然,也说不准看师弟手艺太高,起了将他拉入伙的念动。
以师弟的手艺,如果排座次,至少也是第三到第四把,当然,前提是师弟愿意纳投名状……”
怎么纳投名状,杀人?
王齐志叹了一口气:知徒莫若师,林思成百分百就抱着这样的念头,不然前天在千金庐不会那么卖力。
想长久合作,肯定不能再派今天这样的三流货色,甚至于前天那个女人都不行,至少也是二级头目。
能把三、四报交椅的手椅,想拉他入伙,至少得大老板出面才行。所谓姜太公钓鱼,不怕你不上钩,就怕你不露头……
正暗忖间,男人端起茶杯,示意了一下。林思成也端了起来,两人齐齐的抿了一下。
“盘完了?”
“对!”赵修能点点头,“其实这伙人对师弟的身份并不是很怀疑,盘这几下,只是以防万一。”
王齐志没听明白:“就因为看他年轻?”
赵修能没吱声:哪是因为林思成年轻?
站这么近,王教授你不会先看看我?
看他不说话,王齐志心念微转,恍然大悟:有赵修能在,等于无形中多了一层担保。
因为在认识林思成之前,赵修能依旧干的是搭桥铺路,坐地分脏的勾当。和这伙人,是名符其实的同道。
林思成能和这样的人称兄道弟,还收他两儿子当徒弟,能是什么好路数?
转念间,茶室里的几个人已然出了门,赵修能起了身:“王教授,你坐着,我去会一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