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哥笑着摇头说,你错了,他是个颇有情趣的人。
说着便扬起唇,目光落在庭前那一树嫣然盛开的桃花上,轻轻地道:“他腰间的香袋里从来不会盛香,而是清香淡雅的花瓣;就连香袋样式也甚是讲究,不喜欢香袋边有挑出去的丝子挂络;你看那书院中的紫竹林式的盆景,都是他精心设计;还有他的鼻烟壶,有次刚出的桃红地珐琅画牡丹花卉的一件,他也嫌云肩与山子不好,让人重去烧造了;还喜欢摆弄些西洋钟表小件,经常别出心裁进行改造……”
我惊讶的看着三哥,不仅是因为难以想象那个男人与我心中已经固有的形象大相径庭,更是因了三哥这样的仔细观察与细腻情感而惊讶。
直到今天,我依然记得当时的一幕——三哥的眼中倒映出桃花娇艳的色彩,衬出他风华清雅的身姿,如隔云端。
然后,我试着换一种更加客观的方式重新认识那个男人。发现他并非对待所有人都会一脸端凝,有一个人就是例外——那个人就是妈妈。
他看着妈妈的时候,眼中溢出的是柔柔的光芒,如同春天来临时的第一缕阳光,哪怕只是无意中的一瞥。
我悄悄的放下心来。
那一次顶撞他之后,妈妈跟我说过他其实会在妈妈面前表扬我。我才知道他们也会在平时专门谈论起我来。
还记得有一次偶尔听到妈妈对他说,小念是个早慧且早熟的孩子。
妈妈,其实你不知道,这里的孩子似乎都是这样。除了还是一脸懵懂的弘昼,就连比我小三岁的弘历都不会只是个简单的孩子。
我对于弘历的记忆可以追溯到见他的第一面起。
那天我第一次走进雍亲王府。三哥领着我往阿哥们的院子里去,小小的弘昼笑着跑过来,眨着大眼看着我,三哥对他说,以后这就是四哥了。
我轻轻一笑,微一转头就见不远处的回廊里站着一个小孩,目光如寒秋的井水一样清冽。
他慢慢走过来,看了我半晌,唇角溢出了一丝笑意。
这就是我跟弘历的第一次见面,我惊异他小小年纪的沉稳,只是后来才发现他也不过是个孩子。
在圆明园里,我们经常在一起读书、写字、摔跤、射箭。他是个好胜要强的孩子,每次比试和我摔跤都会输,但是却从不服输,总是屡败屡战。
后来,妈妈生下了铃兰,可是却昏迷了一个月。等到她醒来的时候,忘记了爸爸。
那是我第一次看见爸爸眼中的伤痛。
妈妈还是同从前一样爱怜的将我搂在怀里,她的怀抱永远是温暖的,让我觉得安全。看着她望着爸爸时变得陌生的眼神,我告诉自己再不能让妈妈受这样的伤害,我是个男人,我要保护妈妈。
只是一切在那个荒唐的梦境之后让我变得恐慌,我从未有那样的厌恶过自己。我第一次带着忐忑、不安以及一丝令我羞耻的渴望去了那种地方,可结果却是逃也似的回来了。
妈妈打了我。
那是我第一次挨打,也是我第一次看到妈妈气急的样子。
我后悔了。
然后爸爸把我叫去了他的书房,双眼清寒的盯着我,直到我有些不自在的时候才终于开口:“把这些都忘了。”
我诧异的看着他。
他说:“你知道我说的是什么。”
我的脸微微的热起来,深吸了口气,点了点头。
从这以后,我慢慢让起伏的心情变得宁和下来,慢慢让理智重新占据着我的头脑。在独自苦闷了几日之后,我的目光落在了书架中那一排所谓的儒家经典上。
我的生活又恢复到了以往的平静。
日子一天天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