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当年的麦种!”赵铁柱拿起颗麦种看,上面还留着淡淡的手温,“看这红绳,像是你王奶奶绑的,她总爱给种子罐系红绳,说能辟邪。”
李木匠捏起颗麦种,放在手心搓了搓:“俺爹说过,当年修粮仓时,特意留了罐‘传家种’,说万一遭了灾,就靠这罐种子从头再来。俺以为早丢了,没想到埋在这儿。”
周丫数着罐里的麦种:“好多啊!够种半亩地了!”她忽然指着罐底,“这底下有字!”
众人把麦种倒出来,罐底果然刻着两个字:“守拙”。
“守拙?”狗蛋念着,“是啥意思?”
“就是踏踏实实干活,别耍小聪明,”赵铁柱把麦种倒回罐里,“种庄稼得守拙,过日子也得守拙。你王奶奶总说,一分力气一分粮,糊弄土地,土地就糊弄你。”
老马把陶罐抱回祠堂,放在窗台上的陶碗旁边——碗里的麦芽又长高了点,嫩黄的芽尖冲着阳光,罐里的麦种闪着油亮的光,新旧种子隔着层空气,像是在说悄悄话。
“开春就把这些种种下去,”李木匠看着麦种说,“种在菜园边上,让它们顺着篱笆长,就像当年俺爹种的南瓜。”
周丫忽然想起什么:“俺家有去年的南瓜籽!晒干了藏在罐子里,明天拿来种!”
“俺去镇上买些菜种,”狗蛋拍着胸脯,“买最好的萝卜籽、青菜籽!”
赵铁柱看着他们,忽然觉得这空荡荡的粮仓旧址,很快就要热闹起来了。融雪的水渗进土里,带着麦种的气息,像是在孕育新的希望。
傍晚的阳光斜斜照进祠堂,窗台上的陶碗里,麦芽又挺了挺腰,嫩黄的芽尖泛着点绿意。老马把那罐“守拙”麦种摆在旁边,红绳在风里轻轻晃。
王奶奶端着刚蒸的麦芽糕进来,甜香漫了满祠堂:“用去年的麦芽做的,尝尝,比红糖糕更爽口。”她给每个人递了块,“这麦芽就像咱窗台上的苗,看着弱,熬成糖就甜了。”
李木匠咬了口麦芽糕,忽然说:“俺想把爹的牌位请到祠堂来,让他也看看这热闹。”
“该请,”张大爷点头,“你爹是老守祠人,看着这些新苗、新种,肯定高兴。”
赵铁柱看着窗台上的麦芽,又看了看供桌上的老物件——青花碗的“丰”字被夕阳照得发亮,铜算盘的珠子闪着光,银锁的细链缠着点余晖。新的绿,旧的光,混在一起,像幅说不出的暖画。
狗蛋忽然指着窗外:“快看!那麦芽在动!”
众人凑到窗边,风正好吹过,麦芽轻轻晃,像是在点头。周丫笑着说:“它在应咱呢!说开春一定好好长!”
赵铁柱也笑了,伸手摸了摸陶罐上的“守拙”二字。他想,日子就该这样——守着老根,发着新苗,旧的故事记着,新的日子过着,就像这融雪后的土地,看着光秃秃的,底下全是要冒头的绿。
夜幕降临时,祠堂的灯亮了,暖黄的光透过窗户,照在窗台上的陶碗和陶罐上。麦芽的影子投在墙上,像个小小的“丰”字,在风里轻轻摇。
李木匠往灶里添了把柴,火苗“噼啪”响,映着他脸上的笑。老马在给麦种罐换红绳,周丫和狗蛋数着麦芽的叶片,王奶奶在蒸明天的馒头——日子,就像这锅里的热气,慢慢升腾,暖得人心头发烫。
窗外的融雪还在“滴答”落,落在新翻的土地上,像是在催着什么。催着麦芽长高,催着种子发芽,也催着这踏实的日子,往春天里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