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人花样繁多,芙蓉帐里日日寻欢,皮鞭铁钩春凳,就连怀着麟儿时,
他也不曾放过她……她在受着这样的折磨时,那人却在后宫三千,坐拥天下。是上官昊,一手将她推进这个永无天日的地狱里。
她真是恨极了他。
前秦消息传来,她几乎喜极而泣,可在那男人身边数十年,她学会收敛自己的情绪,无喜无怒,冷冷斜睨,仿佛久了,便成了习惯,几十年来如愿以偿,这样的大喜事当前,她亦流不出一滴泪来。
数十年后再相见,她红颜依旧,他在偌大龙床上苟延残喘,海棠树下那个白衣少年,顷刻间灰飞烟灭。她喜哀难辨。
她只有冷淡的微笑:“是我。”
他用尽力气去捉她的衣角,她嫌恶的躲开,他似是回光返照,双目灼灼的盯着她:“在所有女儿里,漫儿最像你,因此我对她疼爱有加。流瑾,我一直想补偿你。”
补偿?
她在心底冷冷的笑,说出来竟是平静:“最像我?再像我身上流的也是你和别的女人的血,若说补偿,也不过是填平你心中的愧疚。”
他干涸暗淡的眼眸蓦然瞪大,干瘦的指上青筋突起,他几乎是乞求:”放过我的子女,是我对不起你,他们是无辜的,你何苦牵连到他们身上!”
她心中怒气陡然冲向九天,怒极反笑:“无辜,你说他们无辜,那我腹中孩儿便不无辜,为了今日,我十几岁便远走异国他乡的清儿便不无辜?”她终寻到那满腔的怨恨:“上官昊,我曾说过,我要你血债血偿,也要你的子女尝尝被人抛弃侮辱的滋味!”
他生命再无延续,短促的喘着气,干枯眸中流露的神情竟似怜悯,他干哑开口:“流瑾,如今你报了仇,可是快活?”
快活?这两个字几十年前就已遗忘了快活是何滋味,可她心头抖恨,他凭什么用这样的怜悯的眼神看着她,上官昊,他临死前不忘在她胸口扎根刺,让她痛不欲生。
她用最高贵美丽的微笑温柔回应:“八哥,你在地狱里等着吧,你那最疼爱的女儿,我会亲手给你送去。”
他最后一个表情,却是极为复杂的笑着:“这样,你便赢了么?”
那样的笑容,几乎让她想起树下那对她粲然一笑的少年来。
肩头微沉,似又有些暖,她缓缓睁开眼来,殿内隐约的一片白光,隐约见着殿内地面平入湖面的澄黄金砖,一格一格延伸到尽头,那尽头是刺绣牡丹的坐地插屏,寓意着花开富贵。漆红柱上垂下的明黄慢帐,殿中央二尺高的仙鹤熏炉,白烟缕缕,被殿风吹得微微摇晃,地面便是一团乱影。
柔妃轻轻唤了声:“太后,您醒了?”
苏流瑾才觉自己不经意靠在美人榻上睡着了,见肩头是柔妃为她披上的深蓝鸾凤锦衣,拍了拍柔妃的纤手,转头才见殿外日头正好,日光明晃晃照见殿内,她漫不经心的问:“今日是阙儿回来吧。……
柔妃笑道:“是呢,陛下已去接了,许久不见,可怪想他。”
苏流瑾唇边亦是淡淡的笑意:“清儿这个年纪的时候,也是和他一般。”只可惜……她笑意渐渐敛去,淡扫她一眼问道:“你那里可有好消息?”
柔妃闻言笑意也淡了些:“从宫外选来的那些女子,依旧是被完好无损的送出来。”苏流瑾闻言只敛襟站起身来,曳地的暗花细丝褶缎裙无声滑过如水砖面,她声音冷淡:“萱儿,知道,阙儿再好,也不可以做太子。”她轻轻回过身来看她,意有所指:“清儿他对你,还算温和。”她只不再说下去。
柔妃闻言轻轻垂下眼去,许久才道:“萱儿明白。”
苏流瑾看着她,旋即侧头转眸,因她喜亮,殿里多是宽大的镂空窗扇,打开来,下面簇簇的牡丹花随风摇曳,亦有暗香浮动,只可惜花期太短,好景不成,再美的花开过这几日也终会枯败,她叹了口气:“萱儿,我想了许久,这对你是最好了归宿。”
柔声声音亦是轻轻的:“萱儿都知道。”
她突问:“她回来了么?”
柔妃一怔,旋即点头:“是,但听说已经失忆,早已不记得陛下。”她启了启唇,欲言又止,终是道:“若是如此,不如顺手推舟,叫她让陛下死心,何必……非要她的性命。”说完便有些忐忑,却听殿里寂静无声,偶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