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灵蕴的最后一件东西扔出去,大门轰然合拢,姜悯胸中狂暴仍未平息,像斗兽场底层被困在囚笼的野犀牛,焦躁冲撞。
她在空旷的客厅来回踱步,脚步又急又重,要把地板踏穿的力道。
她抓起沙发上的方形靠枕狠摔向墙壁,还不解气,盛怒之下,难以自持,举高茶几花瓶砸在地面,让刺耳炸裂声短暂盖过粗重呼吸。
猫二还小,原地怔愣两秒,才想起逃,浑身毛炸起,呜咽逃窜至周灵蕴卧室。
胸腔燃着团灼热的火,五脏六腑,焦炙痛不堪忍,姜悯脱力摔靠沙发,闭眼平复,不知过去多久,那股毁天灭地的怒气才渐渐耗尽。
屋子里安静极了,门外也是,只余心跳过速的迟钝余音,姜悯又缓了缓,才撑身坐起,脚步虚浮挪去门边。
她没有穿拖鞋,足跟与地砖之间持续闷响,鬼使神差,她旋开猫眼上那个金属小圆盖子,眼睛贴上去。
狭窄的视野里,出现了那个蜷缩在电梯厅地板上的小小身影。
周灵蕴竟然就那么枕着书包睡着了?
姜悯心一揪,火气又消了些。
跟上次一样啊,即便被逐出家门,也只是在电梯厅枕着书包乖乖睡觉。到底年轻,地板那么凉,不担心感冒。
姜悯挺背撤回视线,暗暗沉吟几秒,嘴角莫名勾起弧度,俯身再次贴上。
看吧!周灵蕴根本没地方去。什么独立,什么打工,不过是幼稚的妄想。
离了她,她连一个安全的容身之所都没有,她还有亲人吗?周灵蕴还有亲人吗?老太太也靠她家养着呢!
最后还不是可怜巴巴睡在家门口,像只被雨淋湿的无家可归的小狗,等待着主人的怜悯和再次收留。
小惩大诫罢了。姜悯不觉愧疚。
她的发作全然正当,有理有据。周灵蕴凭什么那样指控她?凭什么认为她还把她当作黎双的替身?她明明没有!她从来没有!
有些话说出来太矫情。她对她怎么样,还用说吗?
她是被冤枉的,被误解的,她受到了不公正的审判!
所以必须要惩罚,要周灵蕴彻底想明白,再乖乖爬到她脚边认错。
届时,她才会纡尊降贵,似乎极不情愿地把门开开,放她进来。
得意忘形,姜悯甚至开始在心里预演周灵蕴痛哭流涕忏悔时,自己该如何保持威严又不失宽容的态度。
好,那你就睡着吧。
女王般的姿态,脚下一旋,翩然转身,姜悯昂首,缓步踱回沙发,回到她的王座。
她等着周灵蕴睡醒,然后爬起,在门外小声呼唤她的名字,哀求,再给她一次机会……
至于是不是最后一次,不重要,周灵蕴当然还可以再犯,她会采取新的办法,惩治她。
可姜悯万万没想到,她怎么可能想到,周灵蕴叫来了蛋挞。
电梯运行声打破寂静,猫眼里,出现了两个意想不到的身影——蛋挞和梦真。
姜悯起初还抱有希望,她们是来帮着周灵蕴说好话的,她脑袋里飞快闪过一些画面,是蛋挞还带着烟熏妆的两只熊猫眼怼近,门口小声说着话——姜老板,是我,你在里面吗?
要劝,当然要劝。
——“在一起那么多年了。”
——“谈恋爱虽是没谈多久,但你们的关系可不止是寻常的恋爱关系啊!”
——“是亲人,打断骨头还连着筋呢。”
——“周灵蕴跟你那么多年了,从还是个小孩的时候就跟着了。”
——“有什么事情,咱们坐下来慢慢说。”
姜悯想得挺美。
可她失算了。蛋挞和梦真没有按门铃,甚至没有朝门的方向多看一眼,她们目标明确走向周灵蕴,帮她收捡起满地狼藉,抱住她安抚,随后自然搀扶起她……
离开了。
蛋挞好像也不化烟熏妆了。
姜悯傻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