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现在我只有手指能动,精神被禁锢在无法动弹的身体里,思维就更加逼近惶恐的边缘。
我恐惧孤独,恐惧失控,恐惧即将脱缰的人生,和正在我面前铺开的答案。
怎么可能?
我什么时候和人扯证了?
未婚妻,我哪里来的未婚妻!
这种事如果真的有,我怎么可能没听说过?
难道全世界都在瞒着我吗?
艾佳馨这小姑娘也真是太能联想了,平白给我安了个对象。
三十七年了,我别说谈,就连嘴都只和影子亲过,空白的感情经历和沙漠有什么区别?
我等待着奚蓉的否认,可在短暂却漫长的安静里,也逐渐明白了问题的答案。
“奚蓉姐姐,姐姐车祸的时候,她是不是和未婚妻一起,她在副驾她的未婚妻是不是在车祸后捐了眼睛”
艾佳馨哭着追问,原本口齿被泣音含糊,后面她又说了些什么,但她的语言系统已经紊乱,混乱无需的字句根本没人能听明白。
仅是确认我车祸的时间日期,似乎就对她产生了巨大的精神冲击。
至于么?又不是她被车撞
这时候奚蓉开口了,她说话的时候滞涩艰难,仿佛每说一个字都会有一块刀片从她喉咙里划下去。
她说:“是,就是你想的这样。”
“露露是和未婚妻在领证路上出车祸的,她的未婚妻是关芷。”
“因为芷姐当场身亡,医院按照她生前签订的捐赠协议,将那双眼睛给了有需要的人,她受伤太重,也只剩下那双眼睛还是好的。”
“我没想到那个人会是你,如果露露还记得的话,她”
我感觉自己的大脑像在光滑的冰面上滑行,除了寒冷和僵硬,别的知觉都被彻底冻结。
而奚蓉继续哭泣,她喃喃着,“她不会想起来了,露露忘了,她不会想起来了,也不能想起来。”
“那场车祸,她休养了整整快一年才能正常生活。”
“要是没有那个肇事司机,她们本来该是人人歆羡的一对神仙眷侣”
艾佳馨不知道在乱抓什么重点,她疑惑地用浓重的哭腔问。
“忘了?姐姐忘了什么?”
奚蓉沉默了一会儿,回答她。
“那场车祸,露露受的伤不算严重,但她醒来就忘了”
“忘了和关芷的一切。”
“可她们在一起这么多年,好不容易就要修成正果了啊!要是那天,那天她们没有出门该多好!”
奚蓉泣不成声,她充满了倾诉欲。
我猜她一激动起来抓着别人手的毛病肯定没改,也不知道艾佳馨会不会尴尬,反正我是挺替交浅言深的两个人尴尬的。
“你知道吗?她们刚入住新家,才喊了我晚上一起吃饭,芷姐也准备在这天去警署改回原名,她们的日子明明马上就要好起来了”
“为什么,为什么她们要遭遇这种事情!该死的分明是那个司机,不是芷姐!”
像是包裹在我体外的泡沫碎裂,在某个瞬间,这些过于清晰的声音被钝化,再次回归正常,神经也不再隐痛。
我呼吸到一口凛冽的空气,全是消毒水的刺鼻味道,恍然发现自己终于拿回身体控制权了。
原来人在昏迷过后,会是嗅觉抢先回归。
仍有些麻木的舌尖抵着牙齿,我品着口中的苦涩,又想,那味觉就有点姗姗来迟了,我得给身体系统打个差评,希望它被督促以后,下次响应的速度能更积极一点。
滚烫的液体漫出我的眼眶,它们从狭窄的缝隙钻出单薄的眼皮,在过冷的脸上烫得刺痛。
眼泪或许是被我不高的体温冻到了,它们冰冷湿润地糊我的在脸上。
这并不是一种很好的体验,但我也没有选择抬起手来,为自己擦掉眼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