愧疚忽然从我心底升起,我把那叠照片轻轻地放了回去。
我曾经这样爱着、信任着我的未婚妻。
可如今她在我的记忆里杳无影踪。
我的目光下意识追随影子,看不到那叠照片后,祂像是意识到了什么,又将自己藏起来了。
祂现在这幅样子,就好像是在极力跟我撇清关系一样。
这个念头才刚出现,我的心便随着它的升起而落下,心跳一声声震着耳膜,它也一层一层地往下落。
而我很快被视线里的拍立得唤回一点理智,新的情绪翻滚起来。
我坐在床边的地毯上,抱着自己的双膝,有些迷茫。
愧疚盖过失落,可失落也很快翻过它重新冲上我的心头,它们交替冲刷着我岌岌可危的心防。
我无法否认自己对影子的在意,明明只是相处了几个月而已,最开始我甚至因为祂的出现感到恐惧,如今祂的存在却越来越令我难以忽视。
不只是在我的生活中,还包括我的心里。
车祸后我常常感到虚无,喜怒哀乐都像隔着磨砂玻璃,只隐隐透过来一点光亮,而我与情绪之间的隔阂,是在祂来到以后逐渐消弭的。
影子的出现,将我从这种虚无感里解救出来了,尽管我不得不为此面对谜题丛生的现实,也必须接受车祸后被谎言迷惑的三年时光。
可如果一直活在那种不真实感里,我真的算活着吗?
这个问题的答案只能由我自己来寻找。
你是真的爱上祂了吗?
我在心里问自己。
哪怕祂作为另一种存在,与我并不相同;哪怕我对祂知之甚少;哪怕祂对我亦有隐瞒。
答案在我为这个假设而激荡不已的灵魂里,昭然若揭。
连我都不明白,我为什么会爱祂。
如果我爱祂,那我的未婚妻该怎么办?
我扶着隐隐作痛的额头,隐约听到有个声音在安慰我。
【“露露别怕,我没事。”】
遭到挤压碰撞的金属声音,和温柔的女声在我的脑袋里炸开,嘈杂的声音一重重响起,又混乱地交叉在一起。
那个声音似乎和影子偏执痴缠的声音重叠在一起,恍惚要让我以为这就是一个人。
有破碎模糊的画面和那句声音一起出现,血色弥漫。
我推断,未婚妻大约是为我而死的。
像连着心口的皮肉被一起揪紧,我捂住胸口喘息艰难。
苦涩几乎要抓着我的灵魂一同溺亡。
身体未曾遗忘那份爱意,可我就是缺失了关于未婚妻的记忆。
一个灵魂会同时爱上两个人吗?
我不觉得会有这样的可能,毕竟如果真的很爱,又怎么可能接受另一份爱的存在。
人们歌颂真爱的伟大和无私,同时也接受它狭隘的唯一性。
在我积极向正常人学习的时候,曾经尝试和同事有工作以外的交流。
恰好那位同事失恋了,她约我喝酒,我抱着养生的白开水,而她哭得一把鼻涕一把泪,痛骂前任的狠心和违约。
她发现恋人与另一个女孩暧昧,哭着提了分手,让恋人成了前任。
我还记得她当时的表情,红肿的眼睛盯着桌面那盏氛围小灯,小声地问我。
一个人怎么可能将心分成两半,付与不同人呢?
我哪里会知道,人为什么能够在事发后理直气壮地表示,自己不是不爱她,只是在爱她的时候也爱着另一个女孩,并且还想全都要。
这辈子我都没敢想,聪明的大脑和漂亮的脸蛋能被我同时拥有,有一张比上不足比下有余的脸蛋我已经觉得自己很幸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