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月十二日,最后一拨使臣出城。
翌日早朝,鸿胪寺卿盛赞各国使臣恭而有礼。
鸿胪寺卿的本意是我朝乃天朝上邦,礼仪之国,陛下乃天下共主,四夷未开化之人在陛下的教化之下越发懂礼数。
皇帝龙颜大悦。
礼部侍郎出列:“如今看来,四夷也并非如薛理所言,畏威而不怀德!”
皇帝的笑容凝固,有个不好的预感,低头看到礼部侍郎身后多出一人,顿时感到心累。
今日的薛理很有眼力见儿:“侍郎大人所言甚是!”
满朝文武不约而同地朝薛理看去,两位年少的皇子神色愕然,一副见鬼了的样子。
皇帝也很意外:“薛通明,承认你先前以管窥天?”
“是的。陛下,微臣也是才知道。”薛理是听林知了说的。天气寒冷,林飞奴和大花亲如兄弟也不想晚上出去陪大花散步。遛狗的任务就落到林知了和薛理身上。薛理不想听林知了说她那些冠冕堂皇的损招,就聊仁和楼的人和事以及流言蜚语,“微臣听闻契丹使臣年前在东市金银玉器行买了许多饰品,金饰做工精美,玉器样式淡雅,可是契丹使臣当众嫌弃不够粗狂。声量之大,店外的路人听得一清二楚!在此之前,臣一直想不通,不喜欢为何要买。如今看来他是懂得人情世故!”
礼部侍郎心里纳闷,薛理要说什么,听到最后一句,他猛然转向薛理:“你——简直一派胡言!”
薛理不理他,面朝天子,“陛下,微臣找人打听过,那些金银玉器十分贵重,每套都用名贵的木盒盛放。然而契丹使臣的行李当中没有那些木盒!”
礼部侍郎脸色煞白,扑通一声,双膝跪地:“陛下,微臣冤枉,薛理含血喷人!”
薛理奇怪:“侍郎大人这是怎么了?我含血喷谁?陛下,微臣提过侍郎大人吗?还是提过寺卿大人?”
鸿胪寺卿头皮发麻,心说我又没有趁机嘲讽你,你扯我做什么。
礼部左侍郎顿时感到有口难言,“薛理,你,你什么意思你自己知道!”
薛理:“我说契丹使臣懂礼数。难道错了侍郎大人刚才不也说,他们并非不懂感恩?”
皇帝头疼,这个礼部侍郎,招惹谁不好,招惹他这个天不怕地不怕的二愣子!
“薛理,拿出证据朕就信你!”皇帝道。
薛理:“陛下要什么证据?契丹使臣购买凭证?东市大大小小的店铺都会留下购买记录。陛下令大理寺一查便知。”
皇帝心累,真是个二愣子,不能说契丹使臣走了,他没证据,就此作罢吗。
薛理朝礼部侍郎看去:“兴许微臣说错了。”
皇帝眉心一跳:“薛理,你想好了再说!”
薛理:“兴许契丹使臣只是想感激陛下,感激我朝臣民,又因为着急收拾行李,就劳烦他人代为转交。可是使臣虽然走了,余下还有很多事,代为转交的同僚们想来还没来得及上交户部,归为国库!”
皇帝眼睛一亮。
太子看向薛理,他竟然不是要趁机扳倒礼部侍郎。
薛理的目的当然不是礼部侍郎,因为他不知道契丹使臣有没有私下拜访过礼部侍郎。若是东西在兵部尚书府上呢。
薛理:“寺卿大人,您说是不是?”
鸿胪寺卿:“薛大人言之有理。”
薛理转向户部尚书:“劳烦尚书大人留人值守,以防晌午或者晚上,那些物品送过去,户部无人接收。”
户部尚书心说,吃下去的东西还能吐出来?想什么好事呢。
薛理和他二十来岁时一样天真啊!
可惜此刻不能实话实说。户部尚书笑着说:“多谢薛大人提醒!”
薛理从袖中掏出一沓纸:“这是购买记录。不止契丹使臣。其中一部分可能是他们给家人选的。还请户部的同僚仔细比对!”
户部尚书顿时感到这沓纸烫手。
再说,什么叫给家人准备的?要是这样说,除了礼部和鸿胪寺,其他文臣武将收到的东西岂不是也要吐出来。
薛理的目的是这样,但他的样子是针对礼部侍郎,其他人要怪就怪礼部侍郎。没有他递梯子,那沓纸只能当厕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