把风箱再拉旺些!
"
铁匠铺里独眼张师傅的吼声震得梁上积灰簌簌落下。
柳渠义见此情形走上前去,一旁的袁有礼旋即不动声色的快步走到柳渠义的前面进到铺子里,十来岁的学徒盯着砧板上烧红的铁条,汗水顺着锁骨流进粗麻短褐,倒是没注意周围突然围上来了一堆人。
三年前他跟着逃难人群挤进东京时,这双手只会握着半截断矛发抖。
袁有礼走进铺里,老铁匠看到袁有礼突然走了进来,停下手上的活路,满是皱纹的脸眯着个眼睛打量了一番开口道:“客官可是要打造器具?”
袁有礼瓮声瓮气的道:“我家贵人想问你几句话,随某出来见见我家贵人。”
此时铁匠铺门口,学徒郑小锤一下子见这么多人围在门口倒是有些手足无措,怯生生的站在风箱旁低着头看着自己的草鞋不敢出声。
老铁匠见得一老一少站在自己铺口,见这父子二人虽然衣着简朴,但是面相止不住的贵气,再加上身后跟着数十个力士和两个一老一小的管家,想来必是贵不可言的存在,老铁匠赶紧上前躬身道:“小老儿见过两位贵人。”
柳承安赶紧上前搀扶着老铁匠:“老人家不必多礼。”
老铁匠赶忙立起身子:“免不得,免不得,公子。
两位贵人来访,不知何事需要小老儿效劳,只是小老儿技艺不精就怕耽误了贵人的大事。”
“不碍事的老人家,此番和我父亲出门,路过此地便想进来看看,倒是我们叨扰到你们了。”
“不碍事不碍事。。。。。。”
老铁匠慌忙回道。
“客官莫碰砧板。”
学徒用缠着污布的手拦住太子,“昨儿县衙刚贴的告示,私铸铁器要剁手的。”
少年嗓音里带着变声期的沙哑。
柳渠义上恍若未闻的走上前抚过摆放在铁匠铺里陈列的镰刀,刃口全是钝的:“这些农具。。。”
老铁匠黧黑的脸在炉火映照下泛起病态潮红,突然咳嗽道:“衙门不让打犁头,说是北边要打仗。”
“老丈,如今生活可还过得去。”
柳承安问道。
“如今官府每月来订三十把镰刀、二十柄锄头,军器监还要特制箭镞。
工钱从未拖过,也是承了当今官家的福,日子倒也是比小老儿年轻时好过些了的,只是这仗还不知道啥时候才能打完。”
老铁匠说到此处眼神带着些迷茫。
见到老汉咳嗽时腰间露出半块褪色军牌,柳渠义轻声道:“老哥原来可是当过兵?”
学徒郑小锤此时插话道:“我师傅原来可是在禁军跟随官家打赢了高平之战的!”
听到此话,柳渠义的脸上带上了一丝笑容继续问道:“老哥,这是你徒弟?怎么不见你儿子,这些个手艺不得一代一代传下去?”
老铁匠的脸上变得落寞起来:“老朽的儿子也是禁军中的都头,当年老朽在禁军中的本事一五一十都教给他了,就是没学会他保命的本事,前些日子官家班师回朝,那天晌午,王校尉抱着这牌子跪在门口。”
“他们说怀远砍翻七个契金狗贼!
说他是魏朝好儿郎!”
老铁匠一边说着,一边转身从墙上取下那柄供奉香烛的长刀,老铁匠眼中带着些泪光,继续说道:“贵人您摸摸这刀,刃口连道豁牙都没有。
我那傻小子。。。我那傻小子到死都没挥过这刀啊!”
此时天空突然下起了雨,雨水顺着瓦当滴成珠帘,皇帝望着刀身反光中的白发,解下玉佩的手悬在半空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