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儿恨恨地一拍手,蹲在旁边的凳子上,再不说话。
这里临近大路,附近又有军营,天然是卖酒的好地方。正是看准了这处风水宝地,这一家砸锅卖铁扑买了这酒楼一年,谁想到河南县会在对面又起一座酒楼来。而且比这一处更大,装修更好,价钱也没贵到哪里,生生被挤得没有生意。
至于禁军大营里的人,出来喝酒动不动就赊欠,还不知道能不能把钱要回来。这还不算,这些禁军无法无天,一喝醉了什么话都敢说,一边听着的主人家吓得心惊胆战。按律法禁军喝醉了说造反没事,要清醒了再喊两回才定罪,卖酒的人家哪受得了这惊吓。当年宋太祖是从这附近的军营里出来,当上了皇帝,后辈们想一想空着的洛阳皇宫又算得了什么罪过?禁军们说得痛快,这酒家倒是吓得快不敢做他们生意了。
老儿正蹲在凳子上面生闷气,一边的妇人猛地推了他一把:“快看,远处不是齐大郎来了?还好我们有这一个熟客,从来不到对面去,一会多切两块肉给他。”
老儿瓮声瓮气地道:“齐大郎家里殷实,哪里会嘴馋贪你两块肉!”
“唉,老汉,你还别说,秦二嫂招了这个齐大郎,倒是过得好日子,家里从此有了顶梁柱。我们家大姐丈夫没了也有几年了,要不,学着秦二嫂,也给她招个接脚夫?”(未完待续。)
第27章 小隐君
“薄酒一壶对瑶琴,伯牙最苦觅知音。
自今只得诗歌醉,往日豪情梦里寻。”
酒楼对面,一个青衫文士骑在一头小黑驴上,手里提个酒葫芦,慢慢行来,边走边歌。
唐时的《杨柳枝》是洛下新声,白居易有诗“听取新翻杨柳枝”正是指此。最早取“杨柳依依”之意用以咏离别,正如长安人好唱《阳关三叠》。到了这个年月,这首曲子流传久远,最已不限于离情别绪,在洛阳周围快成为乡间小调了。
到了酒楼前,青衫文士下了小驴,早有小厮上来接住,牵到一边拴了。
与起身迎接的一个二十出头的少年人唱了个诺,青衫文士拱手:“数年不见,大郎愈加有飘然出尘之意,直似不食人间烟火的神仙中人。”
少年人苦笑:“哥哥这话真是惭愧煞人,我这次到洛城,正是为了谋衣食而来。”
这话说完,两人相视愣了一会,然后一起哈哈大笑,携手到一边桌子上坐下。
酒店老儿从厅里急急忙忙跑了出来,对青衫文士行个礼:“承蒙照顾生意!齐家大郎今天要喝什么酒?吃什么肉?”
齐大郎指了指对面的少年人道:“我这位小友种家大郎,他祖上是神仙中人。自己倾慕祖上为人,不事科举,只是喜诵南华,可是吃不得油荤。你店里有什么新鲜菜蔬,整治几盘上来,我们喝几杯水酒。”
老儿愣了一下:“本朝神仙,都说是华山陈抟,终南种放。”
齐大郎笑道:“你说的不错,我这小友的祖上,正是那位终南仙人种放。他自己也有个名号,称作‘小隐君’。本是我们洛阳人,前两年随着父亲游宦他乡。”
老儿正是家业艰难的时候,对神仙佛祖最是上心,听了这话,急忙上前行了个礼。
种大郎笑着摇了摇头:“世间哪有神仙,只有真隐士。我不过是读两卷道书,寡淡少欲而已,又不会测字改命,你不用拜我。”
老儿微微撇了撇嘴,心里有些失望。不会测字算命的算什么神仙?拜了没半点用处。
齐大郎见老儿没了什么热情,提着葫芦道:“唐老丈,给我葫芦里装满人酒,一会一起算钱给你。对了,酒和菜蔬快些上来,不要让我们久等。”
唐老儿应声诺,提着葫芦进了酒楼。
齐大郎对少年人道:“大质,怎么突然想起来回洛阳了?这两年去了哪里?”
“唉,前两年我父亲遭小人诬陷,夺官发配岭南窦州,多亏阿叔捐了一官免了父亲的罪,我们一家才回到中原。这两年在汝州讨生活,开了百十亩的地,种着勉强糊口。前些日子我父亲得本地知州举荐,在转运使司谋了个准备差遣,虽然官职低微,俸禄微薄,到底是个正经差事。我是家里长子,到洛阳城里随侍父亲。”
齐大郎“哦”了一声,点了点头。
种大郎名叫种诂,字大质,是种世衡的长子。种世衡到了洛阳为官,身边不能没有人侍候,他便跟着过来。齐大郎名叫齐本吉,字无咎,本是河东人流落洛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