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平点了点头:“不错,正是如此。道之,不瞒你说,开封城里权贵无数,又到处都是禁军大营,新场务也只能做到现在的规模了。洛阳就不同了,你看这洛河两岸,就是城墙以内也空地无数。更不要说还有洛河、伊河水的便利,比京城的条件好多了。”
“都漕说得是,不过,河南府就是缺人。”
徐平听了不由笑了起来:“哈,哈,你说的不错,就是缺人!所以,我们今年冬天又做几件大事,不但是要把洛阳城整修一新,还要招人来!修河筑堰所需的人手,除了从附近几州征百姓服役,还要开出价钱,募人来做,来的人越多越好。”
杨告在三司的时候,正是各新场务办得红火的时候,听徐平这样说,也有些神往。转运使副最主要的职责就是钱粮,不管是怎么来的,手里的钱粮多了考第就优等,就可以升官。徐平真能够像在京城一样,办起新场务来,增收的钱可是比干什么都多。
与徐平不同,杨告不是进士,他是以父亲的恩荫为官,赐了个同学究出身,官场上升迁相对就不那么容易,更看重这些实打实的政绩。没办法,进士升官还可以靠文章,他这种出身的没那条出路,只能靠着功劳一点一点向上升。
想了想,杨告道:“都漕如此想着实不错,不过,在京城办场务可以靠三司,在河南府我们靠什么?转运使司就这么几个人,想办也没有人手啊。”
这也是徐平头痛的问题,路一级的机构不完整,转运使司说是民政事无不统,实际上衙门里就那么大猫小猫两三只,想管也管不过来。借用常平仓这个机构,又面临着朝廷里管着的是司农寺,并不是徐平熟悉的三司。
现在判司农寺的任子舆,是八大王赵元俨府里的人,今年已经七十多岁了,基本就是挂名不管事。用这么个人,本身也说明了现在司农寺的地位,可有可无。但是,等到任子舆任满,如果换个精明强干的来,未必不会生出事情来。
现在司农寺的地位不行,是因为这衙门没什么事情,朝堂内外都不重视。一旦常平仓办起地方上的场务来,司农寺地位必然就跟着水涨船高。一堆工商业的实体,总不能挂在农业衙门之下,将来非出乱子不可。
徐平也找不到好的办法,只能先这么对付着,等到有一天自己回朝掌权了,再把常平仓划到三司就是。或者另设一个专门的衙门,在地方上管理这些。
说到底,还是因为三司在朝廷里权责很重,地方上对应的却是转运使和能判,地位相对来说不够强势,有些脱节了。(未完待续。)
第18章 种士衡
转运司衙门的长官厅里,徐平和杨告在商量着迎接其他两司来人的事宜。到了洛阳城里,转运使司便就是地主,事情要谈妥,同时也得把来的人招待好。洛阳城九朝古都,遗迹众多,人家大老远来了,总得带着到各处去转一转。
作为转运副使,杨告基本长驻洛阳,这些事情都是他在安排,徐平最后拿主意。
一个公吏从门外走了进来,行礼罢,递上一张帖子:“都漕、副使,门外有一个人自称种士衡,前来拜会。”
徐平接了帖了,对公吏道:“知道了,你带他到小花厅等候。”
公吏应诺,行个礼出了官厅。
徐平打开帖子看了看,递给了一边的杨告。
杨告看毕,问徐平:“都漕,这个种士衡是什么人?可有举主?”
“他现在住在汝州,是知州赵諴荐他来漕司。这个种士衡啊,是隐士种放之后,恩荫为官。任凤州通判的时候,跟刘太后姻家王蒙正有些龃龉,被王蒙正引人诬告,流放到了岭南窦州。从岭南返回中原之后,便就居住在汝州。现为孟州司马,并无差遣。”
杨告点头:“此人经历的波折不少,想来是个能干事的,倒是可以见上一见。”
徐平并不知道种士衡是个什么人,不过他前世读水浒,鲁智深一开口不是老种略相公便就是小种略相公,种姓不是什么大姓,想来是有些关系的。
种放是太宗真宗时候的隐士,名气虽然比不上另一个隐士陈抟,也是名满开下。不过他不是真地不问世事,说起来走的是终南捷径,几次出来为官,又几次归隐。
种士衡是种放的侄子,过继给种放承继香火,种放去世之后便就恩荫为官。在凤州任通判的时候,因为王蒙正向他要好处,种士衡没理,王蒙正便就找了个种士衡以前处理过的小吏,以诉冤为名诬告种士衡,让他夺官流放到了岭南窦州。后来种士衡的弟弟种士材捐出一官,赎了种士衡的罪,得以回到中原。
孟州司马是散官,正九品,仅表示种士衡还有一个官身,并没有实际差遣,更加跟孟州没有丝毫关系。这小官是用来安置待罪官员的,除此之外还用作纳粟捐官和特定的公吏由吏换官时使用。他现在住在汝州,前些日子知州赵諴写信给徐平,举荐了他。
转运使司下有一些文官任的准备差遣,可以由转运使自辟。这小官虽然地位低,事务繁重,但好歹是重新走上官场,摆脱了以前的罪官身份。
徐平与杨告一起来到小花厅,见一个四五十岁的大汉静静站在那里,敛目低眉,静静等待,想来就是种士衡了。
听见脚步声,种士衡抬起头来,看官服便就猜出了来的两人的身份,忙上前行礼。
徐平摆摆手道:“不需多礼,坐下说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