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挖不挖?”观尸婆的声音带着诱惑,“挖出来,你就能知道自己到底是谁,是精神病院里的‘病人’,还是乱葬泽里的‘祭品’。”
林秋石低头看自己的手腕。锁魂扣的红光越来越亮,束缚带勒进肉里的地方,长出了些暗红色的纹路,纹路的形状和陈家村墙上的符号渐渐重合。他知道,自己没有选择。
他捡起地上的桃木钉,转身走向沼泽深处。黑泥里的手拽得更紧了,瘴气中的残影开始尖叫,村尾的土屋里传来手术刀落地的声音。每走一步,手腕上的锁魂扣就更烫一分,那些关于精神病院的记忆和这片沼泽的景象交织在一起,让他越来越分不清,哪里是现实,哪里是幻觉。
但他能感觉到,那座沉入泥底的石碑,正在召唤他。石碑里藏着的,或许不只是锁魂扣的秘密,还有“医院”、“观尸婆”、“院长”背后的真相,甚至可能包括……他为什么会同时存在于精神病院和这片沼泽里。
沼泽深处的黑泥开始冒泡,气泡里浮出些白色的骨头,骨头拼凑出一条通往地下的路。林秋石握紧桃木钉,一步步走下去,锁魂扣的红光在他身后拖出长长的影子,影子的尽头,观尸婆的黑袍在瘴气中若隐若现,村尾的土屋里,又亮起了微弱的灯光。
他不知道等待自己的是什么,是解开锁魂扣的希望,还是更深的陷阱。但他知道,必须走下去,必须挖出那座石碑,必须弄清楚这一切——哪怕真相比精神病院的诊断更疯狂,比乱葬泽的泥鬼更恐怖。
黑泥没过头顶的前一秒,林秋石看见了石碑的一角。碑上的“生人勿进”四个字正在流血,血珠滴落在他的手背上,烫得像火。他举起桃木钉,对准石碑与泥土接触的地方,用力砸了下去。
一声沉闷的巨响后,沼泽开始剧烈震动,瘴气翻涌成漩涡,陈家村的土屋在震动中纷纷倒塌,露出底下埋藏的无数具白骨。而在石碑被撬动的缝隙里,一只戴着白手套的手伸了出来,五指张开,像是在邀请,又像是在抓取。
林秋石的呼吸停住了。那只手套的款式,和精神病院院长每天戴的那只,一模一样。
石碑缝隙中伸出的手突然攥紧,指节因用力而泛白,皮肤下青筋如同蠕动的蚯蚓。林秋石还没来得及反应,那只手就以惊人的速度抓住了他的脚踝,冰凉的触感透过裤脚传来,像是被浸在冰水里的铁钳锁住。黑泥瞬间翻涌,形成漩涡将他往石碑下拉扯,桃木钉从手中脱落,沉入浑浊的泥沼。
“想跑?”观尸婆沙哑的声音从头顶传来。林秋石奋力仰头,只见她漂浮在瘴气之上,没有皮肤的脸扭曲成诡异的笑容,肌肉组织随着说话不断颤动,“你以为挖出石碑就能逃出生天?那不过是‘医院’的饵!”她手中的人骨拐杖突然伸长,顶端的眼球射出一道黑色光束,直直钉入林秋石的肩膀。剧痛瞬间蔓延全身,他感觉有无数细小的虫子顺着伤口钻进体内,啃噬着他的血肉。
沼泽深处传来齿轮转动的声响,石碑周围的黑泥开始凝结成灰白色的水泥,表面浮现出与精神病院走廊相同的瓷砖纹路。那只戴着白手套的手猛地发力,林秋石整个人被拖进石碑下方的黑暗中。下坠的过程里,他看到观尸婆的身影越来越小,陈家村在剧烈摇晃中沉入地底,歪脖子树上的人头突然齐声发出尖叫,声浪震得他耳膜生疼。
黑暗中,林秋石的背部重重砸在某个坚硬的平面上。他挣扎着起身,发现自己置身于一条熟悉的走廊——白色的墙壁、荧光灯管发出的滋滋电流声、地面上斑驳的血迹,分明是精神病院的b栋走廊。但此刻走廊的尽头没有安全出口标识,取而代之的是一扇被锁链缠绕的铁门,锁链上刻满了与陈家村墙壁相同的暗红符文。
“欢迎回来,林先生。”
院长的声音从身后传来。林秋石猛地转身,看见院长穿着笔挺的白大褂,戴着那副标志性的白手套,镜片后的眼睛闪着冷光。他的左手推着一辆不锈钢推车,上面摆放着手术刀、注射器和一个盛满黑色液体的玻璃瓶,液体里浸泡着几颗浑浊的眼球,赫然是观尸婆拐杖上的装饰。
“我……我怎么会在这里?”林秋石下意识地后退,却发现自己的后背抵上了墙壁。他的手腕传来灼痛,锁魂扣的红光透过皮肤,在墙壁上投射出扭曲的影子,那些影子竟与院长身后的黑影重叠。
院长露出温和的微笑,推车上的玻璃瓶突然发出咯咯的笑声,浸泡其中的眼球开始疯狂转动:“林先生,你还不明白吗?乱葬泽、陈家村、观尸婆……不过是你潜意识里对‘治疗’的抗拒所产生的幻象。”他拿起注射器,黑色液体顺着针头滴落,“现在,该是结束这场闹剧的时候了。”
话音未落,走廊两侧的病房门同时打开。林秋石的病友们鱼贯而出,他们的眼神空洞,嘴角挂着涎水,皮肤呈现出与乱葬泽黑泥相同的灰绿色。那个总说看见绿衣女人的老头,此刻脖颈以不自然的角度扭曲,嘴里念念有词:“她来了……她从镜子里爬出来了……”年轻人的指甲变得又长又尖,指尖还粘着黑泥,喉咙里发出野兽般的低吼。
“按住他。”院长下达命令。病友们立刻扑上来,林秋石奋力反抗,却被众人死死按在地上。他的视线扫过墙壁,突然发现某处血迹下隐约露出半截符咒,与陈家村村口歪脖子树上的符纸如出一辙。这个发现让他瞳孔骤缩——如果院长说的是真的,那这些横跨两个“世界”的细节又该如何解释?
注射器逼近他的脖颈,黑色液体即将注入的瞬间,林秋石手腕的锁魂扣突然迸发出强烈的红光。红光所及之处,病友们的身体开始透明化,显露出内部跳动的黑色脉络。院长的白大褂下,同样浮现出暗红色的纹路,与林秋石手腕的印记完全吻合。
“原来如此……”林秋石突然笑出声,血丝布满的双眼死死盯着院长,“不是我困在幻觉里,是你困在我的记忆里!”他猛地发力,挣脱束缚,锁魂扣的红光化作锁链,缠住院长的手腕,“你才是被‘锁魂’的那个!”
院长的表情第一次出现裂痕,镜片后的眼睛闪过一丝慌乱:“你在胡说什么!”但他的声音很快被齿轮转动声淹没,地面开始龟裂,涌出大量灰白色的水泥,将病友们的身体包裹成木乃伊状。走廊的墙壁轰然倒塌,露出背后的巨大空间——那里摆放着无数个玻璃舱,每个舱内都浸泡着昏迷的人,他们的手腕上无一例外戴着锁魂扣。
林秋石的目光扫过玻璃舱,突然僵住。在最角落的舱体里,沉睡着一个与他长得一模一样的人,身上穿着病号服,手腕的束缚带渗出血迹。而玻璃舱外的电子屏上,跳动着一行令人毛骨悚然的文字:“第13号活体实验样本,记忆植入成功率97%”。
“这才是真相。”一个陌生的女声从头顶传来。林秋石抬头,看见天花板上垂下无数根黑色的藤蔓,藤蔓交织成网,悬挂着一个被绷带缠绕的人形。绷带缝隙中露出的皮肤呈青紫色,唯有一双眼睛明亮如星,“院长不过是‘医院’的傀儡,而你,是我们最后的希望。”
藤蔓突然伸长,将林秋石卷到半空。他挣扎着想要摆脱,却发现藤蔓接触皮肤的地方,竟浮现出与石碑上相同的“生人勿进”字样。下方的院长已经完全失控,白大褂被黑色纹路撑裂,露出布满符文的皮肤,他的脸开始融化,重新组合成观尸婆的模样:“拦住他!不能让他接近核心!”
玻璃舱群开始剧烈震动,沉睡的人们纷纷苏醒,他们的锁魂扣同时发出红光,在地面投射出巨大的阵图。林秋石被藤蔓带到阵图中心,那里有一个旋转的黑色漩涡,漩涡深处传来无数人的哭喊声,其中夹杂着金属器械碰撞的声响。
“跳进去。”绷带人将他推向漩涡,“那里是‘医院’的核心,也是所有谎言的源头。你要毁掉它,或者……”她的声音突然变得阴森,“成为新的核心。”
林秋石在坠入漩涡的瞬间,瞥见玻璃舱内与自己一模一样的人睁开了眼睛,嘴角扬起诡异的弧度。漩涡的吸力将他迅速吞没,四周的景象不断变幻,时而闪现乱葬泽的黑泥,时而出现陈家村的土屋,最后定格在精神病院的诊疗室——诊疗桌上,摆放着一份标注“林秋石”的病历,诊断结果栏写着触目惊心的四个字:“现实锚点”。
黑暗彻底笼罩他之前,林秋石的手指触碰到漩涡边缘的某种实体。那是一块刻满符文的石碑残片,上面“生人勿进”的血迹还未干涸,而在符文缝隙里,他发现了半根银白色的毛发——与自己指甲缝里缠绕的一模一样。
漩涡深处传来齿轮咬合的轰鸣,林秋石感觉有无数双手在撕扯他的意识。他想起观尸婆的话、院长的狞笑、病友们空洞的眼神,还有绷带人最后的警告。锁魂扣在剧痛中发烫,红光将他的身体包裹成茧。当茧壳破碎的瞬间,他的意识分裂成无数碎片,每一片都映出不同的场景:精神病院的监控画面里,无数个“林秋石”在不同病房醒来;乱葬泽的黑泥下,沉睡着成排的玻璃舱;陈家村的地底下,巨大的机械装置正在运转,齿轮上沾满血肉……
“我究竟是谁?”林秋石的意识在碎片中呐喊。他的身体开始透明化,逐渐与周围的黑暗融为一体。而在漩涡的最深处,一个散发着幽蓝光芒的核心正在缓缓升起,核心表面浮现出密密麻麻的人脸,每一张脸都与他有几分相似,他们的眼睛同时睁开,异口同声地说:“你是钥匙,也是锁。”
地面突然震动,玻璃舱群开始破裂,沉睡的人们纷纷爬出。他们的锁魂扣闪烁着不同颜色的光芒,组成一道巨大的光柱射向天空。光柱中,林秋石看到了更多的秘密:精神病院的地下,埋藏着通向各个世界的传送门;乱葬泽的黑泥,其实是某种生物的血肉;陈家村的村民,不过是被抹去记忆的实验体。
院长(或者说观尸婆)的身影在混乱中再次出现,他(她)的身体已经完全变成了怪物,长满獠牙的口中喷出黑色雾气:“毁掉核心?可笑!你们以为自己能对抗‘医院’?不过是从一个牢笼跳进另一个牢笼!”
绷带人的藤蔓突然收紧,将林秋石拉向核心:“别听他的!核心里藏着‘医院’的中枢意识,只要摧毁它,所有被囚禁的灵魂都能解脱!”她的绷带开始崩解,露出底下布满伤痕的脸,“包括你真正的记忆。”
林秋石的指尖即将触碰到核心的瞬间,整个空间突然静止。他的意识中浮现出一个模糊的画面:一个穿着白大褂的女人将他推进玻璃舱,临走前在他耳边说了句什么。画面太过模糊,他只能勉强辨认出女人手腕上戴着的锁魂扣——那是金色的,与他的红色截然不同。
核心开始发出刺耳的警报声,幽蓝光芒变成血红色。院长发出疯狂的大笑,怪物形态的身体分裂成无数触手,缠住了所有试图靠近核心的人。绷带人的藤蔓被触手斩断,她在坠落前将一枚黑色的戒指抛向林秋石:“戴上它!这是对抗中枢意识的关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