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世庭正色道:“火柴厂初步计划年产两万箱,分别为硫化苓火柴和安全火柴两种。如今奉天百姓提倡购买国货,我们可以压低成本,跟日本人打价格战。先打出口碑,然后抢占市场,再把日本人的火柴厂赶出去。”
接着他又把火柴厂的一年、两年、三年的计划一一陈述。
曾世阆又问:“你的火柴厂需要多久才能投入生产?”
曾世庭答:“不出三日。”
“这么快?”
“之前有一家倒闭的火柴厂被我买了下来,如今只需向商会注册,再向政府登记,公司便正式成立。”
几番问答后,曾世阆擎着酒杯,还是面露犹豫。
见状,曾世庭抑制不住情绪,问道:“难道你宁可相信日本人的火柴厂,也不愿意相信你哥哥?”
这质问中既有着哥哥的责备,更有一种亲人之间的坦诚。
曾世阆被这语气一击,便也软了话锋,淡声说道:“我相信。”
他顿了顿:“可是既然要做,咱们就要做到最好。火柴厂虽说要打着爱国的旗号,但也要在包装上做得洋气,不能被日本人比下去。而且,开业前要大设晚宴舞会,邀请各界人士前来捧场,扩大宣传,还需得跟商界那些爱国人士拧成一股绳,这样多方发起攻势,才能够夺回火柴市场。”
曾世阆说完之后,才意识到自己说的有些多了,微微轻咳两声。
欢迎很捧场:“曾少爷还真会做生意,这些法子我都记下了。只是这最重要的木材成本嘛……”
曾世阆喝了口酒:“木材就交给我。”
“好!”
欢迎举杯开心道:“那就预祝我们合作愉快,火柴厂红红火火,把日本人赶出奉天城!来,干杯!”
四人觥筹交错,几杯下肚后,曾世阆明显是真的喝多了。
他满脸通红,眼神迷离,半靠在曾世庭的肩膀,开始喋喋不休地细数儿时的委屈:“你,你还记不记得小时候有一次,明明是你想吃鸟蛋,却仗着身体不好,让我去打鸟,结果被父亲发现,把我打了一顿。”
曾世庭歪头,微微挑眉:“我怎么记得是你想吃来着?”
“还有一次——”
曾世阆打了个酒嗝,含含糊糊道:“有一年冬天,你骗我把我的手放到结了冰的铁柱上,结果我的手粘冰柱上拔不下来,被我娘打了一顿。”
他的这番醉言醉语逗得欢迎仰头大笑,花行乐也将脸藏在竹骨扇后笑得合不拢嘴。
欢迎没料到曾世阆平时装的少年老成,但喝醉后却像孩子般尽是一番天真之言。她更没想到的是曾世庭儿时竟然这么顽皮,身子不好也没耽误他欺负弟弟。
听完这一切,曾世庭也颇感无奈地勾了勾唇角。
他侧过头,看着身边的曾世阆问道:“你怎么只记得我欺负你的时候?难道你就不记得小时候我对你的好吗?”
曾世阆醉眼朦胧,低声喃喃:“我当然记得,你对我越好我越难受,我好想讨厌你,可你偏偏是一个很好的哥哥……”
闻言,曾世庭抬起手抱住了曾世阆,拍了拍他的肩头,“你也是一个很好的弟弟。这么多年来,你受委屈了。世阆,你已经做得很好了。”
此言一出,曾世阆突然流出了眼泪。
因为曾家从未有人如此真诚地肯定过自己,他委屈地抱着曾世庭痛哭流涕。
那座横亘在兄弟之间的冰山,仿佛在这一刻悄然融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