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个队伍的数都还没有报完,后面一阵喧哗和骚乱。
李老师,你让队伍继续报数吧。我去后面看看。江轻声对李老师说道。
要得,你赶紧去吧。李老师点头应道,他大声地吹响口哨:大家不要分心,大家不要分心,继续报数。
一大群人,义愤填膺地围在黄伯弟弟的大门口。江拨开人群,一看,原来大家是围着的,是两个矮矮胖胖的男人。这两个人,并排坐在门槛上。一个年纪大些,大约四十来岁的模样,板寸头,肥头大耳,满面油光。另一个人大约二十多岁,黄头发,瘦瘦的,蜡黄的脸上长满了痘痘,脖子和手臂上都是龙的刺青。这两个人都是一样的小眼睛,都穿着脏兮兮的灰色工作服,两个人的手都是又短又胖又粗糙,满手都是洗也洗不掉的黄黄的铁污。
崔哥气愤地指着年纪大的那个男人吼道:老板,你这个人也太贪婪了!都加了三次价了,你还要加!你这个人还有一点诚信吗?
你不加也没有关系啊!年纪大的男人面无表情,他看也不看崔哥一眼,不紧不慢轻描淡写地说道:我不要你的钱,我不做了,这总可以吧。你请别的人做好了。
黄伯也被气得不轻,他指着年纪大的那个男人,愤愤地说:你看看这些娃儿(黄伯指了指崔哥,华和阿星他们),他们和我们素不相识,非亲非故!可他们千里迢迢到我们这里,帮我们建楼梯,给我们的娃儿买了这么多吃的穿的!可你呢,身为我们的老乡,却三番五次地坐地起价!你这样做要不得的!你这是丢我们贵州人的脸呀!
男人抬头看了黄伯一眼:你是老人,我不得和你计较!但不管你哪个说,我还是那一句话,还要走这么远的路,不加价,我肯定不得做的!你莫要说的天花乱坠,也没得用。
你他妈就怎么不讲理呢你?阿星的火爆脾气上来了,他指着板寸头,血气翻涌。
旁边的黄头发噌的站起来,他小眼睛瞪得圆圆的,也拿手指着阿星的鼻子,凶相毕露:你他妈骂谁呢你?耍横耍到我们贵州来了是吧?
阿星还没有来得及反应,旁边的黄伯他们不答应了:贵州怎么了?贵州是你们的天下呀?!几个老人隔开阿星就要去扭打黄头发。
江赶紧欺身而起,张开双臂,拦着黄伯他们:黄伯,各位伯伯,大家冷静冷静,听我说,好不好?大家听我说,可以吗?
要得,娃儿,我们都听你的。黄伯一挥手:大家都莫要冲动。
你坐下,不要冲动。江把右手搭在黄头发的左肩上,手腕一沉,黄头发顿觉一股力量,从江的手掌泰山压顶般传来,让自己瞬间站立不住,一屁股跌坐在门槛上。他看着眼前这个波澜不惊不怒自威的年轻人,内心惊诧不已,一时却也不敢再发声。
老板,请你站起来,我们谈谈。江心平气和地对板寸头说道。
板寸头看了看江,极不情愿地但还是慢慢地站了起来。
老板,我问你,我们找你做楼梯的时候,有告诉你要去哪里做吗?
有。板寸头答道。
很好,那我再问你,我们找你做这个楼梯的时候,我们有告诉你要走这么远的路,有告诉你实际的路况吗?江平静地再问道。
板寸头迟疑了一会儿:有。他自觉理亏,低声答道。
那好,那就说明,我们找你做生意,没有欺瞒你任何情况,对吗?江继续问。
板寸头沉默一会儿:对。他略略提高了声音。
那你定金收了吗?江再问。
收了。板寸头激动起来,声音更高了:可是我们万万没有想到,有这么远,路有这么难走!我们一个往返,就要十天半个月的,我们做了根本就不划算嘛!你说亏本的生意又哪个做嘛,对不对?
那关我们屁事……阿星忍不住又骂了起来。
江回头看了阿星一眼,阿星立马把后面的话生生给憋了回去。只能拿他的眯眯眼,狠狠地盯着板寸头的小眼睛。
那你现在还要加多少?江盯着板寸头发黄且布满血丝的小眼睛,问。
板寸头看看江的眼睛,想了想:一万。他狠狠地说道。
你这个娃儿,怎么这么个不厚道呢?黄伯再次暴怒起来:这么多钱,都可以在我们这里盖个房子起来了!
旁边的几个老人和几个妇女也不满地骂了起来,人群中,有人喊了一句:锤死这个瓜娃子!锤死这个王八蛋!!!
顿时,人群沸腾起来:锤死这个瓜娃子!锤死这个王八蛋!喊叫声在躁动的人群中此起彼伏。
板寸头和黄头发怯怯的对视了一眼。知道自己惹了众怒,他们也不免心虚。
江伸出右手,人群安静了下来。
老板。江向板寸头伸出右手。板寸头犹豫着,也伸出自己的右手。江握住板寸头的手,言辞诚恳:我们都是做生意的。生意人,从来求财不求气。对吗?
板寸头点点头。
我能理解,你确也不容易!所以我同意再加你三千块钱。但你要记住,这是最后一次加你价格。接下来,你要爽爽快快地把活给干了!给干好!可以吗?江盯着板寸头,目光炯炯。
板寸头盯着江的眼睛,他既看到了诚恳,也看到了威严:一言为定!他用力握住江的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