窦月珊再接再厉,继续镇定自若道:“不过。。。你认不认都不要紧。景云春的毒,马上便可以调制出解药。不过多时,我兄长便能苏醒过来。。。但,到了那时,恐怕你。。。。”
他故意没将话说完,状似无所谓,却有意无意地朝对面小郎君身上瞥。
屋中沉寂半晌,秦冶低眸忽然冷哼一声道:“你是怎么知晓我是谁的?”
窦月珊见他终于松口,便弯起眉梢,好声好气答道:“自是查出来的。。。你这些日子与周源末为一丘之貉,难道身份不引人怀疑吗?”
秦冶紧蹙的眉头微微展开,仿佛释然:“所以。。。淮阴侯亦知晓了我的身份?”
窦月珊努努嘴,耸肩道:“如你所想。”
秦冶不经苦笑,声调又恢复寻常,波澜不惊,没有起伏:“他。。。既知道我的身份,却还是,要将我抓住。”
窦月珊满不在乎道:“你这逻辑,我倒是有些不懂了。你扰乱边城纲纪,带头劫刑场,难道还不允我兄长抓你?”
那靠在床沿边的郎君,却瞬变眼神,忽而杀气蓬勃,如化刀刃般盯着窦月珊道:“他有何资格抓我?这世上最没有资格的人便是他!窦子曰,你与他同流合污。。。又怎么好意思在这里同我说这些?”
他反应极大,像是被触动了逆鳞。这让窦月珊出乎意外,心中猛提了一口气,对现在的秦冶有些发怵。
“你何必。。。这么大的仇恨?我兄长如今所做之事,与你们相同。你二人明明可以。。。化敌为友,共同谋划。卢生,你可知。。。我兄长寻你多年,也念你多年,一直想要将你找回来。只是。。。当年,你被流放后,便传出了病死的消息。。。”
“闭嘴!当年我流放途中,若不是淮王府手底下的人来追杀,我怎会险些重伤不治,病发而亡?你一句他念我多年,我就要感恩戴德,与他同谋了吗?”
窦月珊的话还未说完,秦冶便果断决然地打断,满眼的深仇大恨。
他冷面冷语,在昏睡的江呈佳面前,已然控制了自己心中的躁怒,刻意压低了声音,生怕吵醒榻上的女郎,转而一想,她如今这般重病,恐怕即便是天塌了,也吵不醒她。
窦月珊被他一番言语说得断了话语,愣了好半天,才微微缓过脸色,替宁南忧辩解道:“你明明晓得。。。淮王府是淮王府。我兄长是我兄长。他们两方并不同谋。。。”
秦冶又一次不耐烦地打断:“有何区别?宁南忧,乃是淮王亲生之子。难道他会为了恩师之仇。。。大义灭亲?”
这话使得那玉面青年再次怔住,暗自落下双眸,沉默不语。他心里异常苦涩,明明知晓宁南忧的身世,此刻却只能闭口不言,任由眼前人攀灭他的嫡亲兄长。
而秦冶却以为他被自己驳得无话可说,于是嘲讽冷哼道:“怎么,谈及宁南忧的家世,你便无话可说了?我同他本就不是同谋。如今,也就吕承中肯跟在他的身后,为他谋事。我和宗叔,早就不愿意同他多说一句。”
他万般冰冷的态度,使得窦月珊心生无奈。
“卢生。。。你二人好歹曾为同窗,你便这么容不下他?”窦月珊还想劝,迫切想要为自己的兄长做些事。他想:倘若卢生能归顺,兄长心中应会无比高兴吧。
谁知秦冶不留余地的回答道:“是。我容不下他。不止我容不下他。周源末也容不下他!当年冤案余留的烈士们亦容不下他!要说从前,他对我们来说,兴许还有利用的余地。。。可如今,他为了江女,情愿放弃多年计划,优柔寡断,多思多想!错失了众多复仇良机!我们如何还能容得下他!”
他已经顽固可怕到这种境界,实令窦月珊目瞪口呆:“卢生,你未免太可笑!我兄长。。。难道就是你们复仇的工具么?你们凭什么这么对他?他也是人,活生生的人!他不是木偶,更不是你们能随意控制的!难不成,他这辈子就活该孤苦么?”
窦月珊越想越气,心中愤然,压低嗓音低声质问。
秦冶瞥了他一眼,嘴角一抹冰霜,淡淡勾出冷笑:“凭什么这么对他?就凭他的父亲害了我们的父亲这一条理由,他便罪该万死。凭他的恩师,乃是我的叔父!是冤案中惨死得越老将军!他就没有资格儿女情长!”
他低吼着,眼底是难以自抑地厌恶。
眼前这个人,已完全淹没了理智,心中只剩下仇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