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不敢再惹里面这位如恶魔一般的郎君,心中只想着尽快逃离。
郎君口中所提及的名字——月英,在她心头挥之不去。
这个名唤月英的女子,同她一样,只是陪侍在郎君身边的一名女婢,却对他动了真情。
最后,被郎君利用,扮成了女刺客,冲入边城都护府中,意图刺杀天下第一舞姬邵雁。
怎料,刺杀失败,死于郎君刀下,连头颅都被割了下来,易容成了那舞姬邵雁的脸,献给了匈奴王阿善达。
月英一腔痴心,事事为郎君着想,为他出谋划策,为他奋不顾身,却最后落得一个死无全尸的下场,让人唏嘘难信。
营帐之中,郎君盯着落荒而逃的女郎背影,心中眼中斥满不屑与嘲讽。
他身边,无一人敢真真正正陪他赴险。于他而言,这世上便没有什么人能够真真正正地守住承诺,守住本心,不被世事污浊。
宁南忧是这样,吕寻是这样,就连他自己也是这样。
周源末早已看穿人性的本质,因而对任何情感都已变得毫无所谓。
他松了松筋骨,揉了揉发酸的肩颈,系好衣裳后,便从营帐帘窗中翻了出去,悄悄朝苍河尽头行去。一身玄衣淹没在漆黑夜中,悄然无声。
他行至桥头,两手并拢在唇间轻轻一吹,招来一个黑影。
只见那人朝他屈身一拜,恭敬唤了一声:“郎君。”
周源末直奔主题,声色浅陌:“你去了这么久,今日递信归来,倒地查到了什么?”
那人屏气凝神,深呼一口气,抱拳答道:“周郎君,边城之内,并无京城援军。”
周源末已有预料,因此并没有十分惊讶,只是蹙紧眉峰,冷声询问道:“既如此,为何四日以前,边城之前摆阵的魏军,会徒增九万之多的人马?”
那黑影隐在夜中,紧促答道:“这是因为。。。那多出来的九万人马,乃是城中的百姓。”
周源末一顿,黑沉沉的眸闪过一丝冷光:“他们倒是很会虚张声势。”
黑影默声不语。
周源末双眸微微眯起,转了话锋,问起了另一桩事:“邓越余呢?可有抓到他?”
黑影颔首答道:“已将此人抓住,眼下正扣于苍山之中,由两名暗卫看守。”
周源末挑眉:“怎么样?你可有细细审问他?他自边城临行前,倒地有没有按照我所说的去做?”
黑影抱拳相向:“一切如郎君所料,邓越余为了断绝邓情后路,早就将城内粮草库的军饷与存粮都转运了出去。大半个月前,他卖给阿善达的那批粮食,便是边城粮草库的粮食。再加上,苍河断流,边城之内已无水源,人人争相拥挤,想要出城寻找水源。”
周源末双手负背紧紧相握,勾唇一笑,眸中露出阴森寒光:“总算还有一事靠谱。边城断水断粮,已入绝境。此时乃是最好的攻城之机。你去,在边城街坊之中将边城断粮的消息放出去,引起城内群众恐慌,再稍加利用一下,让匈奴遣去的侦察兵发现此事。”
黑影在暗夜中猛一点头,压低声音沉沉应道:“属下遵命!”
话音落罢,他便闪入了苍河对岸的群山之中,消失了踪迹。
周源末在苍河的小桥上停顿了片刻,从这连绵的伏山处朝从前钱晖的军营望去,眼底生出一片荒凉,沉寂片刻后,转身离去。
他与探子通了消息,小心翼翼躲过巡兵回营帐时,却正面撞上了前来寻他的小单于阿尔奇。
周源末一身漆黑如墨的长衣,出现在帐窗之前,在周围的篝火映照下,显得格外明显。
阿尔奇眼尖,一下便认出了他。
“周源末。”
一记低沉嘶哑的声音响起。
周源末浑身一震,背后起了密密麻麻的鸡皮疙瘩,他眉头一蹙,肩颈僵硬地转过身,朝唤住他的男子看去。
阿尔奇目光深邃,稀稀落落坠在他的身上,带着警告与防备之意。
周源末全身紧绷,双眸与对面长身玉立的青年撞上,唇角不知该扬起还是放下。
他是从阿善达的囚帐中悄悄潜逃出来的,眼下在帐中代替他的,是他手下的一名暗卫。
阿善达对他刻薄寡恩,除了恶语责骂,还要日日鞭刑泄愤。他伤得太重,若再不治疗,恐怕没等复仇成功,就要死在匈奴营帐之中。因此今日,在鲜卑首领善其阿的掩护下,他溜出了囚帐。
善其阿特地为他准备了一顶营帐,供他休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