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呈佳立刻紧张道:“你真的有哪里不舒服吗?二郎,你别吓我。”
宁南忧脚下步伐绵软,蹬蹬往后退两步,重重地倚靠在门框上,额上虚汗层层。
他咽了口气,重新调整心态。看着眼前毫发无伤的女郎,他低垂着眼眸,尽量抑制心中起伏的情绪。他自嘲起来,许是噩梦做多了,偶尔的巧合令他如此心惊。阿萝只是碰巧穿了红衣罢了,也并没有其他不妥。
宁南忧在心底这样安慰着自己,才慢慢平静下来。
少顷,他才整理好情绪,抬头看向江呈佳,然后冲她微微一笑,故作轻松地逗趣道:“阿萝今日穿红裳,过于惊艳。让我心如捶鼓,一下子喘不过气来了。”
女郎先是一愣,反应过来以后,雪白的脖颈悄悄染上一层淡淡粉红。
她嗔道:“你真是。。。。。。胡说什么呢?我懂了,你方才是故意吓我的?”
她又朝他瞪了一眼,娇气地甩了甩衣袖,故作生气地背过身,假装不理他。
宁南忧惊骇之余,仍有些没有缓过劲儿来,此刻并无心思与她调情,于是只是淡淡的拍了拍她的肩膀,便朝屋外行去。
江呈佳傻愣愣地看着他离去,半天没有反应过来,嘴里嘀嘀咕咕,心里想:难道自己哪里惹了他不悦?才让他这么反常?
她顿了一下,低头仔细打量自己的这身烈红长裙,然后迅速察觉了什么,又重新钻回了屏风后。
宁南忧大步跨足,行至石子路上,才恍然发现江呈佳没跟上来。于是一拍脑袋,准备回去找她时,便见照壁后有一白色身影怯生生冒出个头来,提溜着眼珠子望着他。
立在石子路上的郎君表情微怔,皱皱眉看着她。他朝她招招手道:“阿萝,怎么不过来?”
女郎眨眨眼,这才小心翼翼从照壁后朝他这边挪步而来。
她拽住他的衣袖,左右摇晃,撒娇道:“我穿那身绯裙,是想着吸引邓情的注意,让他少放些心思在你身上。但你既然不喜欢,就应该开口同我说。我换就是了。你别生气。”
江呈佳此刻已褪去红裙,换了一身雪白的广袖直裾裙,无比乖巧地站在他面前。
宁南忧听着她的解释,只觉得又感动又好笑。
江呈佳完全会错意了。她以为宁南忧方才突然惊变的神色,是因为她故意改穿红裙的缘故。
他浅叹一声,看着女郎穿着一身没那么晃眼的雪白衣裳,心里想:这样也好,这样与他梦中情景就完全不一样了。他也不必那样害怕了。
宁南忧什么也不解释,揉了揉她的脑袋,温柔道:“我没生气,方才只是突然心悸罢了。你不要胡乱猜测。好啦,董道夫估计已经在外面等急了,我们快些出府吧。”
江呈佳见他松了脸色,逐渐恢复正常,才暗自舒了口气。
于是,他二人转身朝石子小径上走去,伪装好表情,立时一变,便用邵谦、邵雁的身份将自己约束了起来。
两人保持着一定的距离。
今日出府,邵谦仍戴着一顶长帏帽,遮了面容。他一贯觉得,所有事情都要从始而终。即便昨夜情况紧急,他已在众人面前露出了脸,现在也要继续遮面。
董道夫为人十分机敏谨慎。
邵谦化身黑衣客夜探清庐居时,虽是因为亮出了随身携带的短刃,才让董道夫惊觉他是满城军兵拿着画像大肆搜城当夜从董道夫手中逃离的蒙面人。但邵谦确定,即便董道夫看到了他手中的短刃,也没有立即确认他的身份。这个人,分明是通过他的双眸来确认他的身份的。
邵谦的眼眸确实生得很有辨识度,即便是易容也无法改变。他听邵雁说,周源末给邓情的那幅画上,将他的双眸描绘得入木三分,很容易让人留下印象。种种推断,让邵谦确信,董道夫很有可能已经记住了他的眼睛。
纵使昨夜,董道夫瞧见了他帏帽下的假面。但邵谦却始终未曾与他对视过,时刻压低着自己的眼睛,又因客府庭院内火光晃晃,并不是十分清晰,这才避开了被发现的风险。
总之,不论董道夫到底有没有记住他的眼睛,他都要规避风险,绝不能让邵雁跟着他一起陷入危险之中。
他们刚走到府邸门前,便听见董道夫很不耐烦的冷声说道:“邵郎君与邵姑娘还真是慢得可以。快些上车吧,主公眼下正在都护府内等着呢。”
客府前的青砖小巷中停着一辆简陋的牛车,外围的帘帐破破烂烂,不像是用来接客人的,反倒像是用来押送罪犯的。
邵谦面无表情地从董道夫的脸上掠过一眼,然后径直朝那辆牛车走去。
邵雁扭着腰肢,正准备跟上去,却听到巷口传来一声马的嘶鸣。
原本并不打算前来客府的邓情,不知为何,此刻出现在巷口前,手中拽着缰绳,身穿盔甲,挺直腰杆,正往这边看来。
邵谦已坐上牛车,屈身从帘子上的破洞看外面的情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