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父亲是共和派,我祖父也是。我们家三代人都认为,国王是过时的东西。”
“那为什么还在海军服役?”
“因为海军不只属于国王,更属于西班牙。”
轮机长转过头,第一次正视她,“而且,我需要这份薪水养家。我有两个女儿,一个八岁,一个五岁。她们喜欢去巴塞罗那的海滩堆沙堡。”
莱昂诺尔点点头。
很实在的理由。
“希望她们长大之后,就不再有战争了。”
“你讨厌我,对吗?”
她问。
“还有我的父亲,我的母亲,我的妹妹,对吗?”
沉默。然后:
“不讨厌。只是……不信任。你们王室的人,住在宫殿里,说着漂亮话,但真的懂战争吗?真的懂我们这些普通人为什么要在海上拼命吗?”
“我不懂。”
莱昂诺尔承认,“所以我才在这里。不是为了让你信任我,而是为了让我自己理解——理解你们为什么愿意为这个国家付出生命,即使你们不一定认同它的所有部分。”
米罗盯着她看了很久。
最后,他低声说:
“我哥哥在2017年的加泰罗尼亚独立公投中,被国民警卫队打伤了腿。”
“2024年,他才被特赦,宣布无罪,但他现在走路还瘸。”
“我很抱歉。”
“不用道歉。那是政治,是历史,是……一堆狗屎。”
轮机长把啤酒罐捏扁,“但你知道吗?如果我哥哥现在在这里,他也会为西班牙而战,就像他现在还在兵工厂里生产着枪械一样——说不定我们舰队的配枪都是经过了他的手的。”
“不是因为爱国王,而是因为恨GtI。因为他们想建立的‘原有秩序’里,加泰罗尼亚语会被禁止,我们的文化会被抹去,我们的孩子会被教育成听话的螺丝钉。”
他站起身,把捏扁的啤酒罐扔进旁边的垃圾桶:
“所以我在这里,殿下。不是为你,也不是为国王,是为了巴塞罗那的海滩,为了我女儿还能用加泰罗尼亚语叫我‘爸爸’。这个理由够吗?”
“够。”
莱昂诺尔也站起来,“很够了。”
她伸出手。
这次,米罗犹豫了一下,然后握住了。
他的手粗糙,布满老茧和油污。
“明天保护好你的轮机舱。”
莱昂诺尔说,“也保护好你自己。你女儿需要爸爸。”
轮机长点点头,转身走向舰艇的舷梯。
走了几步,他停下来,没有回头:
“殿下。”
“嗯?”
“……谢谢你来。至少你在这里,而不是在马德里的宫殿里。”
莱昂诺尔站在甲板上,看着他的背影消失在船舱入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