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知道每一个螺栓的位置,每一条管路的走向。
“轮机长!”
有人拉他,“快走!”
“你们先走。”
“我……我再检查一下。不能让机器出问题。”
那是谎言。
他知道自己出不去了。
从他在的位置到最近的防水门,需要穿过三道舱门,下一层楼梯,再走过一条三十米的走廊。
六十秒,除非会飞。
但他不能让那些年轻人知道。
如果他们停下来帮他,或者试图拉他走,就会有更多人困在这里。
“走啊!”
他转身,用最大的声音吼道,“这是命令!”
年轻人们犹豫了一瞬,然后继续朝出口狂奔。
最后一个离开的是那个十九岁的二等兵,他在门口回头看了轮机长一眼,眼睛里全是泪水。
然后,防水门开始关闭。
巨大的液压驱动门,厚达三十厘米的装甲钢,重十二吨。
它从天花板降下到一半时,轮机长看到了外面的景象:
走廊里还有人在跑,有些人摔倒了,被同伴拉起来。
防水门不止一道,外面还有第二道、第三道。
每一道门都在关闭。
门降到三分之二。
外面的光线被切断,主机舱陷入紧急照明灯的红色光芒中。
轮机长走到一台燃气轮机旁,拍了拍它的外壳,像在拍一匹老马。
“辛苦你了,老伙计。”
然后,通海阀打开了,直径一米二的主通海阀,在液压驱动下旋转九十度,完全敞开。
第一波水就淹没了下层,正在那里检修的两名轮机兵甚至没反应过来,就被水流冲走,撞在设备上,瞬间失去意识。
轮机长站在中层平台上,看着黑色的海水快速上涨。
他感到脚踝被浸湿,然后是膝盖,然后是腰部。
海水淹到了胸口。
很冷。
比想象中冷。
直到海水淹过了头顶。
主机舱和相邻的主锅炉舱,总计127名官兵,在六十秒内全部殉舰。他们中有些人死得很快——
撞击、溺水、或设备倒塌压死。
有些人则困在逐渐被水填满的封闭空间里,看着水位一点点上涨,直到最后一口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