洪承畴和吴三桂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不祥的预感。
“多少人?”
“十几个,为首的是一位公公,还有十余名锦衣卫护送”。
“开城门,迎入总兵府。”
总兵府大堂,气氛凝重。
洪承畴端坐主位,左右两侧是宁远城的主要文武官员,左侧以吴三桂为首,依次是宁远副总兵杨国柱、前屯卫指挥使曹变蛟、锦州守备等武将,右侧则是宁远兵备道张春、监军太监高起潜、粮道官员等文职。
所有人都屏息凝神,目光聚焦在大堂中央那个风尘仆仆的太监身上。
太监姓王,名承恩——没错,正是崇祯身边最信任的那个王承恩。
只不过此刻的他,早已没有了司礼监秉笔太监的威仪,一身寻常宦官服饰沾满尘土,面容憔悴,眼窝深陷,双手捧着一个黄绫包裹的卷轴,微微颤抖。
“王公公”,洪承畴沉声开口,“京师情况如何?”。
王承恩抬起头,眼中含泪:“洪督师诸位将军,京师已陷”。
尽管早有心理准备,这话还是像惊雷般炸响在大堂。
有人倒吸冷气,有人霍然站起,吴三桂手中的茶盏“哐当”落地,摔得粉碎。
“什、什么时候的事?”,祖大寿急问。
“十天前。”王承恩的声音嘶哑,“陛下已颁《罪己诏》,并退位归降”。
“轰——”
这一次,整个大堂彻底炸了。
“不可能!”杨国柱猛地拍案而起,“陛下何等刚烈,岂会降贼!”
“王公公,你可知道假传圣旨是什么罪过?!”曹变蛟厉声喝问。
“陛下呢?陛下现在何处?”吴三桂还算冷静,但声音也在发颤。
王承恩任由众人质问,只是缓缓展开手中卷轴。
明黄绸缎,九龙纹边,玉轴金钮——正是如假包换的圣旨。
“洪承畴、吴三桂及宁远诸文武接旨”。
所有人愣住了,片刻后,洪承畴率先离座,跪倒在地。
吴三桂等人见状,也纷纷跪下,文官们早已跪了一片。
王承恩展开圣旨,声音颤抖却清晰地念道:“奉天承运皇帝,诏曰:朕以凉德,承嗣丕基,十余年于兹矣”。
“唯兢兢业业,不敢懈怠,然天灾频仍,内忧外患,生灵涂炭,社稷倾危,皆朕之过也,今大夏皇帝,顺天应人,兵临城下”。
“朕为免京城百万生灵再遭兵燹,为保朱明宗庙不绝祭祀,决意效尧舜禅让之制,去帝号,归政于夏,尔等镇守边关,劳苦功高,朕心甚慰”。
“今特旨:宁远、山海关一线所有文武官员、将士,皆可依势而行,若愿归顺大夏者,朕不以为叛,若愿解甲归田者,朕不以为罪……勿以朕为念,当以天下苍生为念,钦此”。
圣旨念完,大堂死寂。
所有人都僵跪在那里,仿佛被抽走了魂魄。有人嘴唇哆嗦,有人眼眶通红,更有人已经泪流满面。
这份圣旨,与其说是命令,不如说是诀别。
是崇祯皇帝在失去一切之前,为这些还在为他守边的将士,做的最后安排——我完了,你们自己看着办吧,我不怪你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