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穆躬身回道:“回太后,镇南将军部五万人已抵达南郊五十里外,但被帝国偏师阻隔,难以靠近。东平王、靖海侯等部,尚在途中,最快也需十日方能抵达益都外围。眼下……城内可用之兵,加上京营、禁军,不足八万。”
八万对三十万,还是攻城战。
这个数字让殿内所有人的心都沉了下去。
张函忧心忡忡:“太后,城内粮草虽可支撑数月,然军心民气……南线连战连败,如今帝都又被围困,朝中……朝中某些人,又开始旧调重弹了。”
张函没有明说,但所有人都知道,指的是以崔名塬为首的主和派,暗地里鼓吹“议和缓兵”的声音再次甚嚣尘上。
“议和?”昭华皇太后冷笑一声,那笑声在寂静的殿中显得格外清晰,“盖伦狼子野心,他要的是我大贞万里江山,是匍匐在他脚下的臣服!若益都沦落,你我皆为阶下之囚,大贞宗庙倾覆!”
昭华皇太后站起身,紫色的凤袍曳地,一步步走到窗前,望向南边那连绵的敌营灯火,语气斩钉截铁:“此战,关乎国运,关乎存亡!唯有死战,方有生机!传哀家懿旨:自即日起,哀家与皇帝,移驾城楼!皇宫内库所有金银绢帛,悉数犒赏守城将士!再有敢言和者,无论官职,以叛国论处,立斩不赦!”
李穆、张函等人闻言,浑身一震,随即深深拜下:“臣等谨遵太后懿旨!誓与益都共存亡!”
昭华皇太后的决断,如同在阴霾中划开了一道口子,注入了一股悲壮而坚定的力量。
次日清晨,昭华皇太后携少年皇帝允悦,在文武百官的簇拥下,登上了承受压力最大的南面城墙——安定门城楼。
寒风凛冽,吹得凤袍翻飞。
城外,是望不到边的帝国军阵。
城上,是无数双望向她的、充满忧虑、恐惧乃至期盼的眼睛。
昭华皇太后没有佩戴华美的珠翠,只以一支素银凤簪绾发。
她从皇帝允悦手中接过一碗御酒,缓步走到垛口前,目光扫过城上下的将士与闻讯聚集而来的百姓。
昭华皇太后的声音并不洪亮,却透过寒冷的空气,清晰地传入每一个人耳中:
“大贞的将士们!大贞的子民们!”昭华皇太后高举酒碗,“今有暴元无道,犯我疆土,兵临城下,欲亡我国家,毁我宗庙,奴我百姓!”
“益都,乃我大贞百年之基业,是尔等祖辈父辈、是哀家、是皇帝、是每一位大贞人安身立命之所!今日,贼寇至此,我等已无退路!”
昭华皇太后的声音逐渐高昂,带着一种摄人心魄的力量:“哀家在此,皇帝在此!与尔等同心!与益都共存亡!这碗酒,敬所有为国奋战的勇士!愿我大贞英灵庇佑,佑我城池不破,佑我军民安康!”
说罢,昭华皇太后将碗中酒液,一半洒向城墙之下,祭奠战死的英魂,另一半,一饮而尽!
“誓与太后共存亡!誓与益都共存亡!”
“杀敌!杀敌!杀敌!”
城头上,先是短暂的寂静,随即爆发出山呼海啸般的呐喊声!
士兵们热泪盈眶,用力捶打着胸前的铠甲。
百姓们群情激昂,原本弥漫的恐慌情绪,竟被这悲壮的一幕驱散了大半,转化为同仇敌忾的决心与勇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