开学后,燕决终究还是向年级组提交了那份早已填好的住宿申请书。
做出这个决定,他内心同样煎熬。
然而,燕决反复权衡过,他实在承受不起这段关系一旦暴露可能带来的毁灭性后果。
任谁都看得出,他自己和隋洛文的人生轨迹犹如平行线,注定难以交汇。
他出身普通,唯一的目标就是通过高考进入心仪的院校,潜心钻研自己热爱的领域,追求一份简单安稳的学术生活。而隋洛文,家世显赫,才华横溢,精通多门外语,在音乐、体育上天赋卓然,未来无论是追逐耀眼的音乐梦想,还是按部就班地继承家业,都将是其他人难以企及的高度。
燕决深知自己并非一个勇敢无畏的人。面对这巨大的鸿沟和潜在的风险,他选择了最保守的方式,逃避,躲着隋洛文。
他开始刻意避开与隋洛文碰面的所有场合,走廊、食堂、甚至课间,都变得小心翼翼。
他知道隋洛文一定很生气,但心底也存着一丝近乎自欺欺人的念头:现在是法治社会,隋洛文再生气,也不能拿他怎么样。
新学期伊始,申城一中迎来了隆重的八十周年校庆。学校极为重视,要求每个班级上报三个节目,经过优中选优的筛选后,在校庆晚会上表演。
大课间,一班的文艺委员站在讲台上征集节目。有人立刻提议:“金澄学了那么多年小提琴,水平那么好,隋洛文的钢琴也是一绝,不如让他们俩来个钢琴小提琴合奏吧!肯定惊艳!”
这个提议立刻得到了大部分同学的附和。俊男靓女的组合本就赏心悦目,而且班里同学或多或少都察觉到金澄对隋洛文的心意,此刻更是带着点起哄的意味。
金澄性格大方,听到提议后,脸上带着自信的笑容,爽快地应承下来:“我没问题啊,就看隋同学愿不愿意了。”
众人的目光齐刷刷投向隋洛文。隋洛文抬眼,看到金澄落落大方的样子,又想到以往这种晚会自己确实都逃不掉表演任务,便也点了点头:“行,我配合。”
隋洛文没有去看斜后方那个身影的反应。
放学后,金澄来到隋洛文座位旁,商量合奏曲目以及排练时间。
燕决坐在自己的座位上,听不清前面两人具体在说什么,只能看到金澄走到隋洛文座位旁,两人靠得颇近,低声交谈着什么,隋洛文似乎还露出了笑容。
看着这和谐又般配的画面,燕决心里像被什么东西狠狠拧了一下,泛起一阵难以言喻的酸涩和失落。
也许,这才是大家喜闻乐见、觉得理所当然的画面吧。
他又忍不住想,隋洛文原本应该也是喜欢女生的,为什么会突然对他……
燕决心乱如麻,再也待不下去,草草收拾好书包,在隋洛文和金澄还在商议曲目时,便低着头快步走出了教室。
在他身影消失在门口的一刹那,隋洛文的目光仿佛不经意地追了过去,眼神复杂。直到金澄再次开口询问他的意见,他才收回视线。
燕决在食堂食不知味地解决了晚饭,回到分配给他的新宿舍。
因为是这学期中途申请住宿,他被安排进了一个四人间,但神奇的是,另外三个床位空着,宿管说这间房子还有另一人申请过入住,只是新室友一直还没来。
偌大的宿舍只有他一个人,空荡得有些冷清,却也给了他想要的清静,只是这清静里,也掺杂着挥之不去的孤寂。
校庆排练开始了。燕决在校园里偶尔会遇到隋洛文和金澄一起走向艺术楼。
金澄背着小提琴琴盒,穿着校服裙,裙摆和发梢随着她的步伐轻轻晃动,青春洋溢。隋洛文则一如既往身穿一套笔挺的西服制服,身姿挺拔。
两人并肩而行,低声交谈,画面和谐又养眼。
每一次看到这样的场景,燕决心里的酸涩和失落就更深一分,像藤蔓一样缠绕得他喘不过气。
终于,到了校庆日。晚会现场座无虚席,气氛热烈。隋洛文和金澄的钢琴小提琴合奏作为压轴节目登场,二人配合默契,技艺精湛,赢得了满堂喝彩。
台下掌声雷动,甚至能听到外班同学小声的赞叹:“一班颜值也太高了吧!我感觉他们班那个叫汪以宁的长得也不错……”“真是才貌双全……”
燕决坐在台下昏暗的角落里,机械地跟着众人鼓掌,心却像泡在冰水里。
台上两个人在闪耀的聚光灯下如日月同辉,与此同时,一个念头不受控制地钻进燕决的脑海:他们会在一起吗?
这个想法带来的痛苦,几乎要将燕决淹没。
燕决觉得自己快要承受不住这种煎熬了,必须找隋洛文谈清楚,哪怕……只是得到一个明确的拒绝也好。
演出结束,演员退场。燕决深吸一口气,趁着大家还沉浸在节目余韵中时,悄悄离开座位,走向后台,想在隋洛文卸妆换衣服前找到他。
然而,刚走到后台入口附近的走廊拐角,他猛地顿住了脚步。
燕决听到了金澄讲话的声音,带着少女特有的羞涩和期待,清晰地传来:“隋洛文,今晚这场演出很成功,也算没有辜负我们这一阵的努力了……我……我喜欢你很久了,你愿意和我在一起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