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泽桉对自己这位表弟不可谓不了解。
这么多年来,他见证隋洛文从一颗受精卵变成人模人样的高中生,不仅早已习惯了隋洛文的讲话风格,甚至可以读出画外音。
隋洛文在他眼里就是个透明人,这人有什么小心思,他一清二楚。现阶段可能还不至于到他想象的那个程度。不过,据许泽桉推测,是迟早的事。
他这个弟弟,性格乖戾,难以驯服,连在各自领域做到金字塔尖的隋妙和唐明远加起来也拿他没什么办法,如今隋洛文身边出现燕决这么一个安静柔软的小玩意,许泽桉觉得还挺有意思的。
面对隋洛文直白的逐客令,许泽桉非但不恼怒,反而牵起唇角,视线慢条斯理地在二人之间打了个转,带着几分玩味感慨道:“两个月不见,没想到你们的关系变这么好了啊。”
几天前,陈桂怡对燕决说过同样的话,那个时候燕决可以坦然承认,而如今,还当着隋洛文本人的面,燕决又莫名没有办法做到像面对母亲时那样坦诚。他是把隋洛文当成了朋友没错,但隋洛文会有相同的想法吗?燕决心中并无把握。
三人一时无言,却??各怀心思,气氛暗流涌动。
最终,仍是许则桉打破这片微妙的寂静:“那你们好好复习,期中考试加油,我就不继续打扰了。”
许泽桉弯了弯眼睛,话语停顿片刻,又打开手机,“这样吧,小决,你加一下我的联系方式,以后有任何问题随时沟通,或者空闲了也可以来J大找我,我请你吃饭。”
一番交谈过后,燕决早已将许泽桉视作榜样,面对榜样主动散发的好意,燕决自然不会拒绝,扫描许泽桉递来的二维码,添加好友。
许泽桉离开隋宅之前,又摸了摸多乐毛绒绒的脑袋,留下意味深长的一句:“还是你们家的狗更可爱。”
燕决和隋洛文继续留在客厅复习,一旦进入学习状态,隋洛文也没了那些杂七杂八的心思,集中注意力钻研眼前的题目。
重视期中考试的人,不止燕决一个。
申城一中目前讲授的知识点,隋洛文在入学前便预习过,因此,他要做的不是掌握与巩固,而是要做到极致。
放在以前,隋洛文绝不会在学业上有这种想法,做不了第一名,那么第二第三也不错,同样是光鲜的名次,看得过去就行了。
然而这次不一样。
他不需要燕决去唐明远那里帮他求情。想要的东西,他就要凭借自己的努力去得到。既然唐明远最看重他的成绩,那么他就证明给唐明远看——他隋洛文拿到150分,是因为卷面满分只有150分。
早餐吃得晚,直到正午也没有饥饿感,两人一口气学到下午两点半,才稍作喘息。
隋洛文从冰箱里拿了一瓶柠檬汽水,再次抵返客厅时,发现燕决正在浏览许泽桉的朋友圈。
许泽桉是摄影爱好者,同其他拿起相机的人一样,起初都是摸索着拍,拍人像,扫街拍风景,后来过度到广角大光圈,接触天文摄影,相册逐渐被日月星辰占满,银河,极光,空间站,日食月食……
燕决嘴巴微张,一副看得入迷的样子。隋洛文当然看过许泽桉的朋友圈,次次精心排版九宫格,一派岁月静好,但他才懒得逐一点开看,多数时候匆匆划过,心情好时就点个赞,就当作捧场了,而燕决不一样,每张图看得仔仔细细,还保存了好几张。
上次见燕决流露出这样专注的表情,还是二人在花园里移栽完栀子花,燕决给隋洛文讲什么是飞马仙女大方框,也正是那次交流,隋洛文才窥见燕决内心真正的热爱所在。
燕决那副模样看得隋洛文心里烦躁。隋洛文坐回到沙发上,咳嗽一声当清嗓,假装不在意地说,有什么好看的。
“你不觉得这些天象很震撼很迷人吗?”燕决微微抿唇,认真地说,“就像你喜欢唱歌一样,这些东西在我眼里就是最有趣的。”
燕决这样推己及人地讲,隋洛文当然能够理解,拥有自己喜欢的事物不容易,有太多人庸庸碌碌半生,依旧找寻不到心之所向。
因此,隋洛文没再说什么,可是那股淡淡烦躁仍然挥之不去。
如果是旁人提起许泽桉,必然会使用以下几个形容词描述,诸如温柔和煦,彬彬有礼,一表人才,但让隋洛文来说,只有四个字,道貌岸然。
至于其他那些,都他妈是装的。
几年前,隋洛文参加许泽桉的生日派对,houseparty地址选在一栋沿海三层别墅,隋洛文不认识许泽桉那群同学和朋友,他没跟那群人一起唱歌喝酒,在茶几上放下礼物盒,绕过地上东倒西歪的酒瓶子饮料罐和外卖盒,一个人去顶楼露台吹海风。
然而露台的门关着,窗帘只拉上一半,隋洛文站在后面,隐约看见两个人影,其中一位正是今天的主角,寿星许泽桉,另一位则是个与许泽桉年龄相仿的男生,隋洛文没有见过。
两个人正在接吻。
男生微微踮脚,双手环住许泽桉的脖颈,显然是更动情的那一方。
而许泽桉就显得冷淡一些,眼睫低垂,看上去有几分意兴阑珊。
“学长,我们这样算是在恋爱吗?”
隋洛文听见陌生男孩这样问。
这样的画面于初中生隋洛文而言冲击不小,尽管他也见过身边不少中学生情侣,但在众人面前顶多牵牵小手,纯得不行。
还有一点。
他见过的情侣都是常规款,一男一女。
没见过两个男的,其中一人还是他表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