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文殊面无表情地看着他,沉默不语。
“我第一次来这里时,你还是个少年模样,许是练武的关系,你长得总比那些养在深闺中的小姐快,大概有这么高。”嬴珩抬起手,在身前比划了两下,“那时父皇刚赐了我府邸,太傅前来授课都没说什么,你倒先不耐烦了,趁太傅一走,不管不顾就开始发火,抱怨我的太子府离你韩府太远,沿途行人多,道路窄,动辄一个时辰,比从军营上甘泉山的时间还要久。你说以前住在宫中那是没办法,现在出了宫还让太傅和你来回折腾,就是我目中无人,狂妄自大。”
他似乎是想唤醒她的记忆,可是只有她自己知道,她并不是失忆,这些她从未经历,当然是第一次听说,韩文殊不想败兴,却也不想敷衍,她只能静静听着,目光清冷,淡漠地看着他,无动于衷。
“你扣了这么大的一个罪名给我,我自然不敢轻视,只能依你。那天是我第一次来你府上,从那以后,便成了家常便饭。”嬴珩自顾自地继续讲述,突然像是突然想到了什么,失笑道:“说来也是拜你所赐,父皇知道后,夸赞我尊师重道,赏了些金银,我心觉那些理应归功于你,便一股脑都扔给了你,时间一长,还成习惯了,但凡不用入库的,我就想往你这儿搁。”
嬴珩凝视着门前挂着的那副匾牌,笑容苦涩,“时间一晃就过去了,这么多年我却没抓住身边最重要的。”
韩文殊耐心地听他说完,又安静地看了他许久,她才幽冷地发问:“陛下说了这么多,是在掩饰什么?”
嬴珩回转过身,笑容凝结,困惑地望向她。
“陛下到底瞒了臣什么事,难道要臣自己去查么?”
满含责问的凤眸定定凝视,嬴珩轻叹一声,“你想知道什么?”
“陛下与如意之间,恐怕不止是因为臣吧?”韩文殊试探地问。
一片月华洒在嬴珩身后,将他的脸埋在阴影里,他嘴里发出一声轻笑,却对她的诘问不予回答。
“刚刚臣便觉得奇怪,心中一直有一个疑问解不开,如意提到了三年前,那时到底发生过什么,让他恨你恨到不用敬语,不行大礼?”
“他心思缜密,自然是知道我微服出宫,隔墙有耳,行大礼未免太惹眼了……”
“可是你在他面前自称朕!”韩文殊冷冷打断,凤眸定定逼视,语气咄咄逼人,将她这半天心中所想一一道出:“所有人都知道萧何与刘家结党,两家皆是大秦的功臣,辅佐先皇登基,两朝元老,若是联手必对朝廷影响极深,陛下与萧丞相政见不同,臣虽未见过沛国公,却也知三年前是陛下下旨命他前去泰陵守陵,沛国公若是站在陛下一方,陛下想必说什么也不会把他遣出去,既然如此,陛下若想让臣死心,大可随便指个宗亲之女,又怎么会为了一解猎奇之心,而赐婚给刘萧两家?”
嬴珩听他说完,并未有大的反应,只是淡淡道:“沛国公府的二公子品貌非凡,惊才风逸,全长安城不知有多少女子对其偷抛绣帕,芳心暗许,萧丞相求了我许多次,几次下来不胜其烦,我便应允了。”
“好,你若这般说也是无可厚非,但是他后面说的话是什么意思?”韩文殊声音颤抖。
嬴珩心头一震,眼皮抖了抖,随即无奈地转过身,避开她闪动的目光。
“他说……你曾经废了我的武功?”韩文殊喃喃自语:“我的内力一直突破不了瓶颈,你像是早就知道一般,我向你讨教原因,你也总是给我一个模棱两可的答案,你总是说我身体不好,腰背有伤,习武时不必太过用力……”
“哦,是了!”她冷笑一声,恍然顿足,朝他的方向挪了一步,“从一开始你就不想教我,我曾问你,为什么我自幼习武,整整二十年,我都没练到第六层。你给我的答案,从来都是含糊其辞,其实根本就是被你废的,为了将我拴在你身边,你不惜毁了我?”
她的声音越来越低,直到最后,她不可置信地抬头,眼中似有泪光闪动,嬴珩的心也随着她慢慢揪紧,他扯出一个苦笑,自嘲道:“刚刚我还有些欣喜,虽然你像是有心事,但起码从临江楼出来,便再没叫我‘陛下’,果然一两个时辰,还不足以让你变成习惯。”
竟然是故意带她绕了远路!韩文殊心中恼火,使劲咬了咬牙才忍住没爆发出来,对于这个男人她真的再懒得与他多做口舌了。看着他含了一丝苍白的脸色,韩文殊只是冷澈地笑笑,抬脚便要进门,从嬴珩身边掠过时,衣袂携风,目不斜视,直到进门前,他突然将她叫住。
“子卿!”
韩文殊顿住脚步。
“无事,你进去吧。”呼呼的风声,携着平静无常的声音划过耳边。
与其长痛,不如短痛。
韩文殊站在台阶上,平静回眸,望着眼前寂寥的背影,有一丝不忍,她攥紧拳头,定了定决心,咬住苍白的细唇,一字一顿地说道:“你放我走吧。”
☆、冷漠
月明星稀,飞沙迷眼,最初的震惊过后,嬴珩的脸色蓦地变得黯然,他好悲伤,他想冲过去,抱着她告诉她,他不许,他再也不会让她离开,他不能再失去她了。
可是她又是那么坚决,自从她失忆,仿佛一切都变回最初,她会笑,会恶作剧,会像其他人一样畏惧他的身份,却也会不管不顾冲他发火……无论什么时候,无论发生什么,无论他多混恶,她都没说过要离开。
但是她现在让他放手,说的那么绝望,那么决绝……
他想冲她笑笑,却又那般苍白无力,最后只能生冷地说出违心的话:“年节过后,朕会下旨,派你出兵西北。”
韩文殊看着他冰冷如刀刻般的脸,攥紧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