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眼珠一转,打了个哈哈,对令狐冲抱了抱拳,笑道,“失礼失礼!令狐兄,在下李堂——李世民的李,堂而皇之的堂!你叫我阿堂便是!……哈,对了,你们此去可是返回华山?”
“不错!”令狐冲点点头,“华山在此处西南,汉水却是从流向东南——走水路回去并不比陆路方便。阿堂你把我们送到对岸就好!”
——正合我意!
——本公子巴不得赶快甩掉你这个大包子!省得那群阿猫阿狗闻香而来,连累本公子被抓回去!
阿堂笑眯眯地点点头,却是全然忘记了,当初正是他自己“闻香而来”、硬生生凑到这只“大包子”身边的!甚至,他更是把“酒逢知己”的那些不舍抛在了脑后——对他来说,还是自由自在地游荡江湖比较重要!
他忽又想起一事,问道,“令狐大哥,那个,你刚刚说是因为什么什么亭而来的?”
“是风波亭!它是近年来才突然冒出来的一个贩卖情报的组织。”令狐冲道。
“哈?我怎么不知道?”阿堂面上显出惊讶之色,可眸光里闪烁的惊讶却远远没达到眼底。
“哈哈,风波亭贩卖的情报大多与武林相关,所知者也就是武林中人罢了!阿堂你不是武林中人,当然不会知道!这风波亭要价甚高,还有个奇怪规矩——每缝腊月十五,便在某个分亭放下各类花榜,供江湖人士参看,却是分文不取。”
“腊月十五……”阿堂眼中闪过一丝懊恼,“这么说来,这一回,那些什么花榜的,竟是放在了汉中?”
“不错!以前放榜的地方离华山远,也就算了;这回就在汉中放榜,师父便遣我来看看。不光是我们,这些天来到汉中的人,大多都是来看榜的!”令狐冲虽然已有醉意,但他本来就是极敏锐之人,阿堂的懊恼自然被他抓了个正着,“哈哈,贤弟是后悔错过了此事?”
“哈,是、是啊……”阿堂干笑着,“虽然我不是武林中人,但对江湖事也是很感兴趣的……”
——兴趣?!兴趣个毛毛啊!!
阿堂在心里翻了个白眼,暗道,那个劳什子的风波亭,既然能在武林搞出这么大动静,肯定多少跟太傅有些关系!天下哪有白吃的午餐?——依本公子看来,这个什么“分文不取”的花榜,也多半有别的用意!
他愤愤地想着,一双白嫩得不像清贫渔夫的手,竟把那船桨握得咔吱有声。
不过他毕竟不是江湖人,想破头也想不出那“别的用意”究竟是什么;然而,他到底是想明白了一点——那就是,现在的汉中,只怕已经遍布了“风波亭”的眼线啊啊啊!!!
说不准,他的行踪,现在已经呈在太傅的桌子上了……
阿堂绝望地叹了口气,皱了皱眉,暗叹自己没有留心——他虽然爱热闹爱折腾,但是,若他早知有此危及自由的“热闹”,必然还是会收敛行径,甚至早点离开汉中这个是非之地。
令狐冲只单纯地以为,阿堂是为了错过放榜的热闹而后悔,所以也没多想,只专注地看着他划桨的样子。
江风拂过,撩起阿堂蔫蔫的垂发,露出他线条干净的侧脸和下颔——只可惜,那张脸现在正因为懊悔而鼓着,让令狐冲看了,不觉想笑。
一桨的起落间,水花翻涌着,像江面上翻飞的白蝶。
渐渐地,舟左舟右的桨声,竟重合起来——听起来,那划船的,就像只有一人。
令狐冲得意地笑了笑——他本来就是天资卓绝的人物,划桨这等小事,自然是一学就会。
泥土的气息越来越清晰了。
眼看着,对岸的杨柳小树,已经近在眼前。
令狐冲想到分别在即,不由有些不舍——毕竟这些年在华山上,他总是一人独酌,行走江湖之时,也难得喝得尽兴——算起来,今日与阿堂共饮,倒是他这么多年来,喝得最痛快的一次了。
“阿堂,你可会一直留在汉中?”令狐冲问道,“以后若有机会,我再来寻你喝酒!”
阿堂一愣,眼中也别扭地闪过一抹不舍,“我,只怕不会在此地久留。”
令狐冲怔了怔,无奈一笑,心道,天大地大,以后想要像今日这般一起痛饮,却不知是猴年马月的事儿了!
“令狐大哥,”阿堂忽而想到了什么,挑眉一笑,对他说,“我阿堂是无名小卒,你寻我自然是大海捞针;可是你不同啊!你是华山派的大弟子,又踹了青城二兽——可是江湖上响当当的人物!我要找到你,却是很方便的!”
令狐冲听他说得风趣,不由一笑,“你可别再提什么青城二兽四兽的!若是我师父知道我在外面惹是生非,肯定要罚我跪个几天几夜!”
“大、大师哥……没、没事儿……”陆大有眼看即将靠岸,挣扎着从船舱里爬出来,嘴里还不得闲地说道,“咱、咱们是谁……只有他知道,那两只狗熊可不知道啊!”
令狐冲与阿堂相视一笑,齐声道,“那倒也是!”
谈笑间,只听一声轻响,船已经触岸了。陆大有连忙跳上江岸,靠着一棵柳树使劲地拍着自己的胸口。
而令狐冲却还没舍得下船。
这世间,从无同脉之叶。人也亦然。
然而,与无知无觉的树叶不同,人,尤其是像他二人这般心性跳脱、游离于世俗束缚的人,总会为自己与旁人的不同之处而寂寞……就好比李太白——那样天纵英才、落拓不羁的人物,往往,才更容易举杯邀月、对影成三!——看起来是潇洒到了辉煌的地步,可只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