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算再无耻一点,我也不想……不想……
不想什么呢?
东方不败蓦然惊醒。
手指在眼角碰到了湿润的痕迹,既然还能流眼泪出来,他便知道自己退烧了。
——竟然活了过来?
他撑起虚弱的身子,环顾四周——有那么一瞬间,他是希望发现自己身处“济生堂”的老宅的。
然而毕竟不是。
“哗啦”,竹帘被掀了开来,一个面带笑容的少年端着碗药走了进来,热情地招呼他,“你果然醒了!快来喝药!小爷我可是熬夜给你煮了一宿!”那笑容,却是怎么看怎么假,怎么看怎么暗藏着一股怨念。
“这是哪儿?你救的我?”他接过药,却并不急着喝。药显然是刚出锅的,连药碗都还有些烫手。然而,这点儿热度,却远远不能跟他阳炎焚身之痛相比。
“是公子救的你!他都为你忙了两天一夜了!害的我也得干陪着!”少年翻了个白眼,一把拉开紧闭的窗帘,刺目的阳光让东方不败不由眯了眼睛,“这是和善堂!三溪镇唯一的一家营业的医馆了!”
“……你家公子,是和善堂的大夫?” 东方不败嗅了嗅碗里的药,被那翻涌上来的苦味儿弄得一阵恶心——他从小怕苦,每次吃这种没办法一口咽下的汤药,总要先在嘴里含一大块冰糖,而且喝完之后还得再嚼三块儿才行——然而,自己弄药吃的时候方便,这在外人面前,还是不好意思开口要冰糖。
“区区山野小镇的大夫如何救得了你!”少年又翻了个白眼,“若不是我家公子,你现在怕是已经经脉错乱、七窍流血、爆体而亡了!”
“……”敢问你家公子是?
东方不败话还没出口,竹帘又一次被掀了开来,一个人影逆着光站在那里,也不进来,因为光线的缘故,看不清容貌,甚至连衣服的颜色也看不清,只是扑面而来一种青草和露水的清冽味道。
“公子?”那跳脱的少年欢快地跑过去。
“甘草,把这个给他。”清冽的声音几乎跟梦境里的人重合在一起,东方不败睁大眼睛,却始终看不清他的样貌。
那人递给少年一个小纸袋后,目光在东方不败身上微微一停留,发现他已醒了,便冷冷地低声呵斥了一声,“胡闹!”
东方不败愣了一愣,正待说些什么,那人却已转随身出去了。
少年疑惑地看了看他家公子的背影,又疑惑地看了看发愣的东方不败,小声问道,“喂?你跟我家公子是不是认识的?”
东方不败耳尖动了动,反问,“为什么这么问?”
“我还是头一次看见公子为不相干的人生气!”少年又又翻了个白眼,似乎也对自己很是无奈,“不过也是,我跟了公子这么多年,倒真真不知道你这号人物!刚才那一问,算是我傻了!喏,公子让我给你的!”
东方不败接过纸袋,手指在纸袋凸起的肚子上一摸,脸色突然变得十分古怪,打开来一看,果然是四块儿冰糖。
‘一块儿喝药的时候含着,三块儿喝完了再吃。’冷冰冰的,却隐藏着一丝温柔的声音突然从记忆中蹦到耳畔。
“是什么啊?”少年好奇地看着他。
他发丝下耳尖不为人知的一红,手指迅速地掐紧袋口。
“切!不告诉就不告诉!”少年哼唧一声,掀帘出去,“真是忘恩负义的小气家伙!”
“……”他仿若不闻,又轻轻地、仿佛害怕那东西消失一样地小心打开袋口,还是那四颗冰糖,一颗不多,也一颗不少。
他眼中闪过狂喜、不知所措还有惊慌,心情的剧烈变化让他突然咳嗽起来,手上的药也洒了些出来。
他慌乱地把冰糖塞到嘴里,也顾不得烫,竟一口把药闷了下去,然后手足并用地爬下床,跌跌撞撞地穿过竹帘,跑出门去。
院子里,甘草目瞪口呆地看着那方才还濒死一般的人从身边风一样的掠过去,直直地袭向他家公子。
“公子!”有偷袭啊!快躲开!
他还来不及把话喊完,就见那个笨拙的偷袭者一个踉跄,跌倒在地,伸出的手,却正好够到他家公子的脚踝。
“你做什嘛?!你在做什嘛?!”
甘草大叫一声,张牙舞爪地扑向那个冒失的家伙,却冷不防被他家公子呵斥了一声,“甘草!”
“是!公子!”甘草一个急刹车,猛然站住。
他家公子烦恼地揉揉眉心,指了指庭院的大门,“你出去。”
“啪嗒”,甘草目瞪口呆地愣住,只觉得自己年轻的心碎了一地,他假惺惺地抹抹眼角,躬身退了出去,临了还不忘瞪一眼那个死死抓着他家公子脚踝的家伙。
庭院里就剩下他们两人。一倒一立。
“松手。”青衣的公子揉揉眉心,板着脸说着,“你掐太紧了,我转个身都不成了。”
“……”他耳尖微红,手指微松,但是待那人转过身来,却又立即紧紧抓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