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主至大”。脱脱帖木儿眯起眼睛,看见远处椰林里闪过的火铳反光,像群藏在绿叶间的毒蜂。
“下令登陆,”
他踢了踢脚下的战象鞍具,三十头战象在船舱里发出闷吼,“让战象踩平他们的营地,把汉人男人割了舌头,女人
——”
他扭头对姬妾笑,露出被酒色掏空的牙床,“留给本帅慢慢玩。”
周益站在礁石上,咸腥的海风卷着暴雨前的湿热,粘在他汗湿的后颈。
他数着海平面上的黑帆,直到第十九艘时,目光被船头晃动的金色物体吸引
——
那是战象的象牙,在阳光下晃得人睁不开眼。
“头儿,战象!”
二牛的声音带着颤音,这个天不怕地不怕的汉子,此刻攥着火铳的手在发抖,“咱们的震天雷,能炸穿象甲吗?”
周益没有回答,伸手拍了拍二牛的肩膀。他的掌心触到对方甲胄下的绷带
——
那是前日训练时被珊瑚划破的伤口,此刻正渗出脓血。远处,燕红叶正在给黎族战士分发毒箭,箭头淬着见血封喉的树汁,箭尾绑着染血的布条,那是用陈谦亨的披风撕成的。
“按计划行事。”
周益的声音像块冰,砸进每个士兵的耳膜。他举起火铳,对准最近的元军战船,扳机上的老茧硌得掌心发疼。忽然,他想起陈谦亨死前眼里的光,那不是恐惧,而是解脱。
“让元狗看看,”
他轻声说,雨水顺着白发流进领口,“什么叫做
——”
“绝境中的反击!”
南宫云的声音从右侧礁石传来。
周益的令旗挥下时,潮间带的淤泥突然沸腾。三十个用椰子壳和藤条编成的浮台从黑泥中缓缓升起,每个浮台都绑着改良后的
“震天雷火铳”——
枪管下方焊着黎族竹筏的龙骨,扳机处缠着避邪的黎锦布条。张老站在三丈高的珊瑚礁上,海风掀起他褪色的青衫,露出腰间用火药袋改的腰带,导火索在他掌心拧成麻花,指腹的老茧刮过引线时,发出沙沙的轻响。
“张老,等会儿炸完这波,给俺的火铳刻条鲨鱼呗!”
二牛趴在泥里大喊,他的火铳枪管已埋进淤泥,只露出镀金的准星
——
那是用脱脱帖木儿的战象鞍具熔的。
张老啐了口泥:“等你活着回去再说!”
他抬头望向周益,对方白发在阴云中格外刺目,像面不会倒下的旗。十年前在开封,他给皇子造烟花时,从未想过有天会用同样的手艺炸战象。
脱脱帖木儿的战象群踏入浅滩,象蹄踩碎水面的反光,惊起的弹涂鱼在半空划出银线。头象的象牙上缠着红绸,象夫坐在鞍具上甩着皮鞭,用波斯语骂着
“快些”。周益数到第七头战象时,终于看见象腿陷进暗紫色的淤泥
——
那是他让黎族战士用腐叶和火药渣混合的
“死亡陷阱”。
“咔嚓”
一声,象蹄碾碎了藏在三尺深淤泥里的水雷外壳。张老猛拽导火索,三十个椰子壳浮台同时喷出火舌,改良火铳的铅弹裹着碎珊瑚呼啸而出,在战象腹部炸出碗口大的血洞。头象悲鸣着跪下,象鼻卷着半颗炸飞的心脏,血珠溅在脱脱帖木儿的蟒纹锦袍上,烫得他尖叫着推开怀中的波斯姬妾。
“真主啊!”
千户扔了望远镜,“他们的火器会从水里冒出来!”
脱脱帖木儿踉跄着抓住桅杆,酒壶从腰间滑落,砸在甲板上摔得粉碎。他看见更多战象陷入淤泥,象夫的哭号混着火铳轰鸣,潮水般的火铳弹片像长了眼睛,专往战象的咽喉和腹下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