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家在丹心城的驻地,一处僻静的院落。
林白寻了个凉亭,将一张竹制摇椅搬到光影斑驳的树下。
整个人毫无形象地躺了上去,双腿交叠,悠哉悠哉地晃着。
一道温婉的身影悄然走近,带着淡淡的馨香。
林苍云将那张平平无奇的代表着齐石塘的人皮面具,轻轻放在林白身旁的石桌上。
“小白,你心情不好吗?”
她柔声问道,目光落在林白那张看似懒散,却藏着几分寥落的脸上。
林白没有睁眼,只是从鼻腔里发出一声轻哼,手中不知从哪摸出来的折扇不紧不慢地摇着。
“轻松碾碎一个时代的秩序,心情确实不太好。”他的声音很轻,带着一丝自嘲,“而且如果同伴不能理解我的心意,那我的心情就更不太好了啊。”
这话语里的萧索,让林苍云心头微疼。
她没有再多问,只是提着裙摆,小心翼翼地绕到摇椅另一侧,挨着林白,也躺了进去。
摇椅因为承受了两个人的重量,发出一声轻微的“吱呀”声,晃动的频率慢了下来,却更显安稳。
林苍云侧过头,看着林白近在咫尺的侧脸,轻声安慰道:“别担心,你也应该知道,萧嫣那丫头,不是那种蠢货。”
“心情不好的话,让姑姑亲亲一口怎么样啊?”
“你干嘛哎哟……”
另一边。
萧家驻地的议事厅内,气氛凝重如铁。
萧嫣将林白离开前说的那些话,一字不差地复述给了父亲萧一凡。
“……他说,想要让时代变得更好,就必须有人做出牺牲。这是定律。”
“他还说,让我们自己商量,是守着那些炼药师一起穷哈哈,还是跟着他,把萧家做大做强,再创辉煌。”
说到最后,萧嫣的声音已经带上了几分哽咽和迷茫。
她无法理解,那个在审判台上为底层修士振臂高呼的“英雄”,和那个要用冰冷铁律碾碎他们饭碗的“暴君”,怎么会是同一个人。
听完女儿的叙述,萧一凡这位执掌萧家多年的家主,久久没有言语。
他靠在椅背上,双目微闭,手指在扶手上无意识地敲击着。
良久,他才长长地吐出一口气,睁开眼,那双饱经风霜的眸子里,没有困惑,反而是一种混杂着震惊与钦佩的复杂光芒。
“不愧是恩人……”萧一凡的声音带着一丝沙哑的感叹,“如此魄力,如此胸怀,真是……让人没有想到。”
“爹?”萧嫣愣住了,她完全不明白父亲为何会是这种反应。
“魄力?胸怀?他明明就是要过河拆桥,他……”
“嫣儿。”萧一凡打断了她的话,目光变得前所未有的严肃,“你现在是一个修仙者,虽说你出身萧家,比起唐家那样的庞然大物,算不得什么顶尖豪门,但……至少你从小到大,衣食无忧。”
“爹问你,你有没有想过,在那些凡人国度,一个普通的凡人,想要做一件蔽体的衣服,需要花费多少时间?”
这个问题,让萧嫣再次愣住。
萧一凡没有等她回答,自顾自地继续说道:“修仙者,或许只需要一个念头,催动灵力,便可以凭空造出一件合身的法衣。但对于凡人来说,仅仅是‘织布’这一个环节,从种麻、收割、纺线到最终织成布匹,就需要耗费数月乃至更久的时间。”
“若是没有我们这些修仙者偶发的善心,用术法催生粮食,用灵力净化水源,如今凡人的世界,恐怕还是处处衣不蔽体,遍地饿殍的蛮荒时代。”